于染闻言嗤笑:“平时挺能藏事的一个人,这回竟然也猪油蒙了心。”
陆洗撩袍坐下,给自己斟了杯茶,眼皮未抬:“先别说他,你们二位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,一个反复给河道清淤,一个欺上瞒下乱做账,别打量我不知情。”
舱内一时静默,只听得河水轻拍船身。
董颢苦笑,抬手揉了揉眉心:“说到这里,我和于尚书有一肚子苦水。”
于染道:“是啊,为政清明固然好,但有时管得实在太严,等于不让人做事。”
董颢道:“余青,林相的品格是值得尊敬,但凡事都有个度,我看你也没有必要刻意对他献殷勤吧,到了平北,有太后……”
陆洗唇角微扬,眼底却无笑意:“你们以为我这些天是无事献殷勤吗?”
董颢和于染对视一眼。
陆洗放下茶杯:“你们怎么不想想,林佩为何不查赈济江宁县的账,不查南粮北调,不查盐政,不查铜铁,不查茶叶,偏就盯着迁都的度支?你们是一点都没有数啊。”
于染拈须道:“大人的意思是——在迁都一事上,林佩的利益和我们是一致的,他要把这件事做成才能在北京站稳脚跟,他要保持公允才能平衡各方人心。”
陆洗道:“对,这样考虑才对,除了他,朝中没有人能主持迁都,没有人能同时稳住宗室、官僚和金陵旧族,说句实在话,他这么呕心沥血全是在为我们办事。”
董颢道:“可他的利益和我们怎么能一致?朝廷只有这么大,他要是进,我们就得退。”
于染微微一笑,心已明了,不再跟着辩驳。
陆洗道:“恩公,咱们把目光放远一点好吗?”
董颢道:“放多远?”
陆洗道:“三年就够,等朝廷收复北方失地,开疆建制,一荣俱荣,还能少你们的好处吗?就算以公事论,你们一个户部一个工部,手里又将添多少项目?”
董颢深吸一口气,眼中渐明,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。
陆洗道:“你们想通就好,都看管好各自的手下,定都大典不能再出一点差池。”
董颢、于染听完这番劝告终于肯服。
卫河漕运使受鞭笞一事过后,北方再无官吏敢仗着地利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。
*
二月底,船队沿河抵达通州,临近北京城。
——“知言,该起了,我帮你穿衣。”
第76章迁都(八)
船桨吱呀,水浪习习。
林佩被陆洗叫醒的时候,天还没有亮。
舱顶的吊灯晃得他睁不开眼。
他扶着床架坐起来,刚觉得冷,后背便靠住了一片温暖结实的胸膛。
陆洗拿出一条丝带,贴身系在林佩的腰上。
朱红的丝带缠绕着雪白的皮肤,上面还有一对用金银丝线绣成的鸳鸯。
林佩低下头,眉间微蹙:“太荒唐了,我不喜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