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此以后,他有了名字。
陆洗把骨灰罐放到供台上,擦去表面的尘垢。
屋子里静悄悄的。
“我就知道你会较真。”陆洗蹲下身,在林佩面前打了个鸣指,笑道,“这故事我编了好多年,还有好几种说法,连自己都感动得不行。”
林佩道:“编?”
陆洗道:“兵不厌诈。”
林佩道:“你离我近些。”
陆洗凑上前,耳边轻道:“想听我的心跳得快不快?”
林佩一把揪住陆洗的衣襟。
撕开纱罩,抽去系带,衣衽便松开了。
陆洗怔住。
林佩喘着气,拽出里面的白衣,往左边一扯。
一片残丝挂在肩头。
沟壑分明的躯体袒露在香台烛火之前。
林佩道:“告诉我,这怎么编?”
陆洗顺着对方的目光低头看自己的胸膛。
疤痕就像树叶的经脉。
林佩一阵揪心。
当他看到这些伤疤,突然发现自己在乎的不是陆洗用的什么香,穿的什么衣裳,不是这人的姓名和来路,而是这个人。
这个人,哪怕经受过世间一切险恶依然在夹缝中生了根发了芽,哪怕头顶的光亮一次又一次熄灭依然爬出泥沼走到了群山之巅,甚至当他站在山巅,依然胸怀愿景、怜悯苍生。
林佩的眼前蒙起一层雾气,把手轻放在疤痕上,触摸到炽热的皮肤。
皮肤之下青筋脉隐隐跳动。
“不该是这样,知言。”陆洗扶住林佩的肩膀,“我想看你因为还不起我的债、因为妒忌我的功业、因为争不过我的权势而哭,但绝不是现在这样看着我的伤疤,这般泪下。”
林佩道:“我只是心疼你。”
陆洗道:“什么?”
林佩道:“心疼,不是怜悯。”
陆洗道:“你心里有我。”
林佩顿觉失言,羞愤起身。
陆洗眼中流光,释怀笑了:“哈,天道好轮回,这几刀总算没白挨。”
飞蛾绕着烛火扑扇翅膀。
两个人的面容都忽暗忽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