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张红木案上摆着各式佳肴,有清蒸鲈鱼、红烧狮子头、翡翠炒时蔬等,青白釉色的碗碟杯盘齐整地放在菜品旁边,青花瓷瓶中插着一支盛开的并蒂莲。
孟氏头戴鎏金银丝髻,发束雪白,面颊红润,身穿蓝底桂兔纹褙子,面相慈祥有福气。
但其实府中人尽皆知,孟氏年逾古稀,虽一品夫人仪态不改,实际上已经老糊涂了,连今夕何年都记不清。
“娘,儿子们不孝,平时难能相聚。”林佰领着两个弟弟行礼,“今日一来庆祝知行领到朝廷十万匹妆花缎的差事,二来知言也得空,三来这支莲花开了,儿子们正好陪你用顿饭。”
孟氏笑道:“好。”
林佰让出位置,让林佩和林倜坐母亲身边。
林佩上回见到母亲孟氏还是林佰宴请关内侯赵裕方那次顺道见的。
相比于他,林倜就更少着家了。
可是有些事是从出生就决定了的。
孟氏偏爱林倜,哪怕林倜自幼调皮,天天闯祸惹事,她依然把所有的关注都给了他。
近年来,孟氏常与林佰念叨林倜小时候的事,脑子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,竟好几次把来看望自己的林佩误认为是林倜。
不过提起林佩的名字,孟氏还是很高兴的,她会滔滔不绝地与人夸口:“知言啊,从小懂事上进,十六岁参加科考进士及第,入仕十年任吏部左侍郎,如今在中书省,常去御前对策……”
兄弟三人各有各的坎儿。
林佰为家中做的贡献最大,早晚贴身服侍,但孟氏只觉得是理所当然。
林倜觉得孟氏的爱令人窒息,他在外已经有了女人和孩子,却因门第有别至今无法团聚。
让林佩感到心酸的是,年迈的母亲把自己的履历背得那么流利,却已经认不清自己的脸了。
屏后传来古琴曲。
丫鬟簇拥伺候着打好汤食。
主人动起筷子。
孟氏拉着林倜的手,问他什么时候回京,又让林佰想想办法,再给他找一户正经人家去提亲。
林佰道:“娘,当朝左相就坐在你旁边,你自己问吧,不是我不上心,好几次京中有职位空缺,我舔着老脸去求他,可他躲我跟躲瘟神一样。”
林倜暗中踢了林佰一下。
林佩道:“既然说到这儿,知行,有空你把账从公中分出去,往后出事别牵连家里。”
林倜道:“二哥,文华殿上你不都教训过我了吗,怎么还没完了。”
林佩道:“文华殿那是说给别人听,现在才真正说给你听,陆洗是江湖做派,看似有恩有义,可长此以往呢,后来的人要分到利益,就会不停地往前推,日甚一日,想收都收不住。”
林倜咂了咂嘴。
孟氏坐在其中,稀里糊涂地听着,有时跟笑,有时叹息。
一盘猪油炒黄豆芽被端到桌上。
林佩搁下话题,笑着介绍道:“娘,这豆芽是我种的,菜谱也是我写的。”
“娘,吃这个。”林佰挪豆芽到旁边,示意林倜给孟氏打一碗冬瓜炖肉丸,“知行你也别听你二哥的,能立业就是有本事,咱们一大家子人不必坐同一条船,我看你跟着陆相就挺好。”
林佩道:“哪里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