尧恩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,点两下茶案:“是良臣就应该据实禀奏。”
董成端起茶,一杯全倒进喉咙:“说吧,你想要怎么样。”
尧恩道:“擅调军马之事,我当做没有发生过,这就是说不碰兵律,但宣德县的账册,我一定要及时带回朝廷,这是底线。”
董成撇了撇嘴。
尧恩道:“你听我说完,我还可以事先透个气,账本带回朝廷,治下来是工律营造计九条其一的擅造作之罪,虽按坐赃论也是大罪,但比起触犯兵律可谓毛毛细雨。”
李良夜接过话:“方才张大人说的在理,上意究竟如何,应该让二位丞相到朝会上请示。”
张济良道:“董都司,你看这样好吗?”
董成轻哼一声:“好吧。”
大局当前,双方都各退了一步。
尧恩拿到宣德县账册,让范泉写奏报,据实描述平北省宣府大营建造情况,请张济良、董成一并签字按印。
天亮了。
大河流过,远处营地升起袅袅炊烟。
李良夜送尧恩到驿站。
尧恩的手不便握缰绳,但为节省时间,他仍然选择骑马回京。
李良夜看得潸然泪下。
他知道尧恩已经二十余年,最深的印象便是这人不怎么说话,但当那一刀落下,已胜过千言万语。
尧恩道:“泊桥,此番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,恐怕我难以完成任务,多谢。”
李良夜道:“我这算什么,冬青兄才是忠义无双,可见林相果然有识人之明。”
尧恩顿了顿,道,“但有一事我来不及处理,劳烦你多留意,就是官兵捣毁农田一案。”
李良夜道:“怎么,你觉得事存蹊跷?”
尧恩道:“是,我审过罪犯无数,看那知县石文还算聪明,不像是会因为急于表功而去捣毁百姓田地的人,况且当时夜黑风高,一旦看不清面孔,人就容易主观臆断,那几个农民说的话未必全真,倒不是怀疑他们,怕就怕有奸人从中作梗,挑拨离间。”
李良夜道:“好,我记下,回头仔细追查。”
尧恩纵身上马:“我走了,再会。”
李良夜远眺前路,大声呼道:“冬青兄,一路保重!”
四月初四,尧恩回到京城向林佩复命。
*
林府后园,一阵东风吹来,蜻蜓点水而过,池面泛起涟漪。
林佩接过平北按察使司的奏报,点了点头,交给温迎。
尧恩道:“若再快些便能赶上初一的朝会,可惜。”
林佩看到缠的白纱,关切道:“手怎么了?”
尧恩背过手:“路上不慎磕碰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