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台上,你把我抱在怀里,那是我被你送回老房子的三个月来第一次见你,也是爸爸去世以后,头一回感受到你怀抱的温暖。”
祁扬苦笑,“天台好高,马路上的车变得像蚂蚁一样小。耳边的风刮得很大、很吵,我只能听见你的哭声。”
“我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,那一刻,被你抱在怀里的喜悦冲垮了所有恐惧,我的心忽然变得特别安宁,甚至在想,如果待会儿我们掉下去,那我一定要再抓紧一点,这样才不会跟你分开……”
“别说了!不要说了!”乔美萍哭着冲过来想捂住他的嘴,祁扬侧身一躲,乔美萍扑了个空,失去重心摔倒在地。
祁扬想上前扶她,却被乔美萍一手挥开:“用不着你假惺惺,你等这天等很久了是吧?”
“你知道的,我没有那么想过。”祁扬平静地看着她。
“从小到大我总会站在你的立场,强行扭曲记忆和认知,碾灭自己的想法,伙同你一起骗我。慢慢的,我似乎生了病,我经常头疼,还会无端忘记一些事。”
“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和你一样,很讨厌我自己,认为自己存在是个错误,是导致你不幸的元凶。”
祁扬蹲下身,为她捋顺鬓边微乱的发。
他看着眼前颓丧落寞,不再光鲜动人的母亲,很轻地笑了下:“但是我从来没后悔过,哪怕再来一次,我也希望你能幸福。”
乔美萍胸口闷地像被保鲜膜紧紧裹住,她怔怔望着他,似乎是头一次认识和自己做了二十多年母子的儿子。
记忆中总是垂头沉默的小男孩长大了,变成身形高挑,气质沉卓的成年人。
而多年前一直落在自己身上,渴求的、依赖的目光,如今也沉寂下来,无波无澜。
乔美萍不得不承认,祁扬已经,不再需要她了。
嘀嗒,一滴眼泪顺着她颤抖的脸落在地上,紧接着是第二滴,第三滴……
祁扬余光瞥见门外有人影晃过,通过门缝再一看,祁扬和焦急的宋景予正对上目光。
祁扬冲他眨眨眼,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。
转头对乔美萍说:“妈,我现在找到了平静安逸的生活,遇见真正在乎我的人,所以不能和你走。”
“我前半生一直在祝福你,现在换你来祝福我吧。”
乔美萍跌坐在铺满地毯的病房里,失神望着祁扬离去的背影,恍惚间看见了多年前蹒跚学步的小小身影。
她想伸手接住,想叫他跑慢点,等等妈妈。
可浑身像被胶水粘住了,完全不能动弹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、越来越小。
祁扬带上帽子口罩出了房间,本是想遮一遮脸上的伤,却被宋景予一秒识破。
宋景予小心碰了碰破皮的血红口子:“疼吗?”
“不疼,幸好没伤在脸上,不然该破相了。”
宋景予心疼不已,祁扬赶紧拉住他的手:“走吧,一起回家。”
宋景予怔了下,随后握紧了祁扬的手,笑起来:“好。”
一个星期后,廖卿夫向宋景予递上辞呈。
廖卿夫说,他的一个朋友家里出了事,他想过去帮忙。
宋景予没多问,很快为他办好流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