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试图凝聚,最终,极其茫然地落在了周砚紧绷的下颌线上。
他干裂苍白的嘴唇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,发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,像是梦呓:
“周……砚?”
“是我。”周砚的心被这个微弱的呼唤狠狠揪紧。
他不敢用力,只是将怀抱收得更稳当,用下巴极轻地蹭了蹭齐小川的额发。
“我是周砚,没事了。”
包裹在温暖外袍里的齐小川,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。
那点微弱的清醒像风中残烛,迅速熄灭。
他疲惫至极地闭上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。
声音轻飘得如同叹息,带着一种被烟膏侵蚀后的奇异平静:“周砚……我好困啊……”
那平静之下,是无尽的空洞和死寂。
周砚的喉咙像被滚烫的烙铁堵住,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股灭顶的酸涩和暴戾。
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:“好,困了就睡一下,我带你回家。”
话音落下,齐小川沉重的眼皮彻底合上。
呼吸变得微弱而均匀,仿佛沉入了无边的黑暗。
周砚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,转身大步走出这污秽不堪的地狱。
陆青早已带着人肃立在船舱外,见状立刻上前,引着周砚走向船上唯一一间提前清理干净的舱房。
将齐小川轻轻放置在铺着干净被褥的床上,周砚甚至没有立刻离开。
他站在床边,凝视着那张沉睡中依旧带着脆弱和茫然的脸庞。
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他肩头那道刺眼的红痕,眼神深处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暗火。
直到时度带着医药箱上前。
“我先给他处理一下伤口。”
周砚这才缓缓收回目光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齐小川,那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肆虐后的深海。
他转身,走出舱房,轻轻带上房门。
当舱门完全关上那一刹那,周砚脸上所有的温柔、痛楚、隐忍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月光惨白地洒在甲板上,映照着他挺直的背影。
那身影,如同地狱深渊中爬出的修罗,周身弥漫的寒气比冬夜的风还要凛冽刺骨。
甲板上,白青脚下踩着一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身影。
正是负责看守的船夫头目。
周砚的目光缓缓扫过甲板上瑟瑟发抖的打手们,最后落在那船夫头目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