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像是从一场短暂的迷梦中惊醒,肩膀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。
眼中的迷茫和脆弱迅速褪去,被一种惯常的带着点疏离的清醒覆盖。
他猛地仰起头,将杯中仅剩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。
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意味,仿佛要连同刚才的失态一起咽下。
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,带来短暂的刺痛。
他转过身,脸上已经尽力扯出一个自然的带着点歉意的笑容。
只是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僵硬。
他对着周砚,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,甚至刻意带上了一点轻松:“抱歉,喝多了,有些胡言乱语了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飞快地从周砚脸上掠过。
不敢深看对方眼中可能存在的审视或别的什么情绪。
“那个……不胜酒力,先回房休息了。”
说完,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,侧身绕过周砚,迈开有些虚浮的步子,朝着船舱的方向走去。
他的脚步有些快,几乎是逃离。
齐小川确实是在逃离。
他怕。
怕再在这片星光下,在这孤绝的身影旁多待哪怕一刻钟。
那被海风和喧嚣暂时压下的最初那个滚烫又禁忌的问题,会再次冲破他摇摇欲坠的理智,然后脱口而出。
而现在,显然不是时候。
这片海,这个人,这个夜晚,都承载不了那样的答案。
或者,是更深的绝望——
接下来的航程出奇地顺利,再未遭遇那等要命的惊涛骇浪。
风帆饱满,一路向北。
半个月后,温州青牙巷口轮廓,终于在深沉的夜色中显现。
船是半夜悄然抵岸的。
舷外灯火稀疏,只有岸上几点昏黄的光晕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晕染开。
齐小川被甲板上刻意压低的却又透着利落的脚步声惊醒。
他心头莫名一跳,迅速起身,只来得及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衫胡乱披上,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舱门。
夜风裹挟着细微的雨丝扑面而来,带着夜晚海面的寒意。
他隐在舱门投下的阴影里,眯眼望去。
不远处,船头甲板的灯笼光晕下,周砚挺拔的身影清晰可见。
他正与一个站在更深暗处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