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怕这个。”沈茁抓着林庭安的手,白嫩的手指扣住他的掌心,压着心里的酸涩,“我也不讲究这个。”
他不好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,太矫情了,也不吉利。
两人坐在床边,沈茁看着呼吸罩下的面容,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。
林庭安先开了口,他握住林江河迅速消瘦、布满皱纹的手。
调动情绪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欢快,“爷爷,您不会怪我不常来看你吧。”
“上次给您读的书只读了一半,怪我,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。”
“今天来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,”林庭安看向沈茁,手掌覆上他搭在膝盖上的手,“这是沈茁,我的……爱人。”
“您不是常说让我赶快成家,哈哈,您肯定不知道我连孩子都有了。”
贴上凸起的小腹,林庭安揽着沈茁的腰强颜欢笑,“虽然情况特殊,但结果都是一样的。”
“您可得快点睁开眼,不然可见不到重孙子了。”
说到最后,林庭安几近哽咽。
沈茁悄悄流了一滴泪,适时开口:“爷爷,我……我叫沈茁。”
他深深吸气,“您快点醒过来吧,我还没跟您说过话呢,宝宝……宝宝也想见他的曾爷爷。”
沈茁六亲缘浅,没感受过父母亲情,唯一愿意管他的姥爷也早早去世了。
给自己的父母收尸时,他心里只有股莫名的快感,并未体会到刻入骨髓的痛楚。
姥爷死得突然,那时沈茁只是发懵,连心疼都是后知后觉。
时间一长,只记得他给姥爷带来的苦,心里的懊悔多过伤心。
看着病床上的老人,沈茁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躺在炕上的姥爷。
无所谓贫富,人在面对生命的流逝时都是一样的。
闭着眼的人承受生理上的痛苦,睁着眼的人承受心理上的苦楚。
没有哪一个好过。
滴答——滴答——
一旁的心电监护仪哒哒作响,沈茁猛地恍惚了一下,把床上老人当做了自己的姥爷。
情绪如汹涌的浪潮,一瞬间扑过来,叫人闪躲不急,也无处可逃。
沈茁绕开管子,双手抓着林江河的手臂,额头抵上林江河穿着病号服的胳膊。
“我好想你,”他痛哭出声,眼泪浸湿被单,晕开一摊水迹,“我多希望你可以看看我的孩子。”
沈茁哭得直抽抽,身体一耸一耸的,看得一旁的林庭安也红了眼眶。
他轻抚沈茁的背,无声地安抚他。
混乱间,沈茁都不知道他叫的是爷爷还是姥爷,他只是说,只是说。
说他的悔恨,他也不想当一个拖油瓶,说好后悔那个死亡降临的晚上临睡前没有多跟您说一句话。
说他的自责,子欲养而亲不待,时间最公平也最无情,它残忍地带走一条生命,转眼只剩云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