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易兰,江江很快就回来了,坚持住,坚持住啊……”
沈京澜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买了去海城的机票,这会儿人在路上,病房里只有她,她不知道该怎么办,只是一个劲儿地跟对方说话,哀求。
半分钟之后,易兰从利箭穿心的缝隙里抢过来一口呼吸,她的眼眸动了下,缓慢看眼门口方向。
江闻汀,还没有回来——
“快了,快了易兰,你再等等她,再等等……”
女孩颤抖的声线吸引了病床上的人,她努力聚焦,对上那双哭红的眼睛,喉咙滚了好几下,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:“不……要……怕……我……”
半句话不到的吐息,费尽了她浑身的力气。
北野连忙安抚:“不要说话,不要说话易兰。”
这时,沈京澜带着医生到了门口:“现在情况怎么样?”
她一路风尘仆仆,衣服领子和发丝都有些凌乱,讲话声音也带着点喘息,讲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枚定海神针,将坍塌的场面控制住。
北野泣不成声地说了下情况,主治医生上前查看,但是很神奇,从上次Ashley做完检查之后,易兰的生命体征就极其正常,哪怕是这几日要了命的疼,在那些医疗器械罩上来时,也检测不出任何异常。
于是,医生也只能给她打镇痛剂舒缓。
“江闻汀还没结束吗?”
沈京澜拿出手机,给司机打电话询问情况,那边电话不通。
而此时此刻,江闻汀距离顶峰还有几步之遥,磅礴大雨依然在下,雨水将脸颊两侧的泪水与汗水全部冲刷,她仰头,看着天空,默念着心里的愿望。
铛铛……
山顶传来几声钟响,厚重而悠长,江闻汀跌跌撞撞站起来,双手合十,虔诚地祈祷着。
她所求不多,承担心爱之人身上背负的苦难,愿对方不再受病痛折磨。
江闻汀再一次弯下膝盖,跪在那坚硬的石板阶梯上,磨破的双膝已经感觉不到疼,再一次叩首,再一次艰难起身,完成那最后的跪拜,1080个台阶,她一阶不差走完。
山风裹挟着暴雨,打在殿顶的瓦片上,噼里啪啦,祭拜的游客挤在屋檐下躲雨,江闻汀径直走向大殿,佛光普照之下的香炉里积着厚厚的灰,她点燃三柱清香,踮起脚将其插进香炉最旺的火苗里,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。
供桌上的长明灯晃了下,灯芯冒出火星,她抬头,看见佛垂着眼眸,鎏金的衣褶在火光下熠熠生辉。
佛渡有缘人,江闻汀在心里默念完,起身时,与续香大师视线撞上,她礼貌颔首。
大师行礼回应了一下,露出慈祥的笑容,不悲不喜的眼眸,像是能穿透面容,看穿人的心底。
“施主请回吧,□□人,也得看缘分深浅,您所求之事太重了。”
江闻汀闻言,愣了好几秒,眼泪哗啦掉下来:“大师,求您,给我指一条明路吧!”
大师将三炷清香插入香炉,深深叹口气:“一切有法,如梦幻泡影,前世的债,今生要还,前世的缘,来生再续,施主什么时候看清了,落在您爱人身上的劫,才会有解。”
含糊其辞地回答,江闻汀听不太懂,眼泪决堤,最后她声音颤抖着问出那个最直白的问题:“什么叫来生再续?她会死吗?”
大师无奈摇头,再次叹息:“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若心在这里,哪里都是归处。”
江闻汀从寺庙出来的时候,暴雨已经结束了,台阶上积成小水洼,映着头顶灰蒙蒙的天,像一块蒙着尘的镜子,看不清希望,江闻汀双膝受损,艰难地踩在那面镜子上,走一步踉跄一下,司机见状上前搀扶,她倔强拒绝。
“一切有法,什么是法?明明是她的妻子犯的错,凭什么所有苦难都要她来承担?前世的债,今生还,那为什么就不能在还债的同时分一点点的缘分给她?什么机会都不给,要她如何看得清,如何放得下?”
她站在山顶,风吹得电线杆呜呜作响,像低声地泣诉,江闻汀狠狠擦了一把眼泪,下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