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嗓子,石破天惊。
***
声音穿透风雪,清晰地砸进阮家二进小院西南角的灶房兼饭厅里。
阮父手里的酒盅“当啷”一声掉在桌上,浑浊的酒液洒了一片。
阮母正拿着新围巾比划的手猛地一抖,厚实的羊毛围巾掉进了刚啃完的鸡骨头堆里。
阮建国呛得直咳嗽,王秀芹下意识捂住了肚子。阮建业和阮梅花更是直接僵在了原地,脸上血色褪尽,只剩下惊骇。
两个小的,春妮和盼儿,被这巨大的喊声和骤然凝固的气氛吓到,小嘴一瘪就要哭。
“谁回来了?”阮母的声音尖得变了调,她难以置信。
“大……大姐?”阮建国喃喃道,眼神发直。
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消化这惊天消息,虚掩的屋门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了。
一个裹着破旧深蓝棉大衣、瘦得如同骷髅架子披了层人皮的高挑身影,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。
昏黄的灯光下,那张白得透明、颧骨高耸、眼窝深陷的脸,和那双异常明亮、打量四周的桃花眼,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。
是阮苏叶!
真的是她!
十年未见,印象中那个虽然清秀但还算圆润的长女,竟变成了这副这副骇人的模样!
比刚才胡同口公厕前传言的“白毛女”更直观,更冲击!
阮苏叶的目光在满桌狼藉的杯盘上飞快地扫过。
油汪汪的红烧肉还剩几块瘦的、半肥半瘦的,肥肉都吃干净,半只鸡骨架可怜兮兮地躺在盘子里,白菜炖粉条还剩点汤底。
几个啃了一半的白面馒头,一小碟花生米,还有那条象征“年年有余”、几乎没动筷子的红烧鱼。
空气里弥漫着肉香、酒气和一种名叫“震惊”的僵硬气氛。
她像是没看见一屋子人见了鬼似的表情,也忽略了那几乎凝固的空气,目标明确,动作利落。
她径直走到桌边唯一空着的那个位置,一屁股坐下。
然后,在阮家所有人呆滞的目光注视下,她伸出了那双同样瘦骨嶙峋、却异常稳定的手。
阮苏叶夹起最大的一块半肥半瘦肉,塞进嘴里,几乎是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,满足地眯了下眼。
端起装红烧肉的盘子。
把里面剩下的肉和油汤一股脑倒进自己碗里,拌着旁边盘子里剩下的白菜粉条汤。
抓起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,掰开,把碗里油汪汪的混合物夹进去,大口咬下。
筷子伸向那条鱼,无视“年年有余”的规矩,精准地夹走一大块最肥美的鱼腩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