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然笑容很大。
他已经17岁,是小大人,接白清清电话时唤白清清“妈”比较多,就算见面也应该继续这么叫,年龄逐渐增长的孩子都有这么一个过程。可每次亲眼见到白清清,李然便恍若小时候,好像没和她分开过,“妈妈”让他觉得更有一种亲近的归属感。
尽管这种归属已无法寻回。
“诶啊来就来,还带什么东西啊。我每次都说让你不要带东西自己过来就好,总不听话,你又没开始挣钱还乱花钱,”白清清接过李然手中的全部东西,不让他拎,进屋。
唠叨让李然安心。
白清清眼角有纹路,但其他痕迹没多少。岁月不败美人。
只不过这几年白清清生过双胞胎,加上生活节奏和吃饭习惯的多种原因,导致她身体有些变形,腰部粗得突出——她自己天天这么说,李然倒觉得还好。
白清清吃饭时活像饿死鬼投胎,别管冷的热的,只要上桌就是要被吃的,全往嘴里扔。
不嫌冰牙不怕烫嘴,干饭奇女子也。
而她前夫李昂细嚼慢咽,干什么都像没睡醒,天天跟梦游似的。之前李然吃饭慢一些,白清清骂他像他那个死爸,不想吃就别吃,喂狗;吃饭快一些,李昂说慢点吃吧没人抢,对身体好。
感情不和的是爸爸妈妈,李然却皮球似的来回飞。最后两口子只能教出来一个中规中矩、吃饭不快也不慢的李然。
厨房里的赵叔叔听闻动静走出来,腰戴围裙手持锅铲,看到李然来到客厅,略微有些拘谨地说:“你过来了啊。快坐。”
李然同样拘谨:“叔叔。”
一颗弹力球突然从地板上高高地弹起来,蹦到李然这儿,他微惊,下意识侧首,然后眼疾手快地抓住。
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被李然的迅捷逗笑,咿咿呀呀的。她们才两岁,双胞胎,不太懂危险,需要耐心教。
“怎么能拿球砸哥哥,砸到了多疼啊!还有球吗?全拿出来给我。”
白清清脸色一变走过去精准地扯一个女孩儿的胳膊,也不怕认错,“你们上次还和哥哥玩儿得像亲兄妹呢,你……”
她话音一止,似乎觉得某个词用得不对,想重新说。像亲兄妹这种话看似亲近,实则更加划分界限。
李然没在意,赶紧说:“妈妈,妹妹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是啊,她还小呢,谁来了都这样,不是故意。”
赵叔叔在一旁温和地接。
白清清再婚的这三年,赵叔叔待李然不错,没有说过任何重话,每次还亲自下厨。但他和李然不熟,所以两个人没话题。
吃午饭的时候,白清清一直往李然的碗里疯狂地夹菜,满心满眼都是李然。把他从头发丝到穿着,全洋洋洒洒地大夸特夸。
他该高兴,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感到有点悲伤。
这种感觉宛若沟壑,离远了看很小很浅,洒一把尘土就能填平。但随着年龄增长,白清清有新家庭,和新老公新孩子的关系愈加牢固后,李然才看清原来他心中悲伤难过的沟那么大。
他也意识到,每次他进门都不由自主地拎许多东西,本身也不是“回家”。
“……谢谢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