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纪兰芷的床榻空无一人,她没有看到二哥。
纪兰芷魂不守舍,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,她来不及穿鞋,赤脚下地。
纪兰芷衣冠不整,撩裙狂奔的样子,把进殿的晴川吓了一跳。
直到纪兰芷闯出殿门,脚心踩在积了碎雪的廊庑底下。
初雪冰冷,体温融化冰霜,纪兰芷被冻得一个激灵。
她抬头,看到远处取衰枝凋花上的积雪,用于煎茶的谢蔺,眼眶忽然发烫,鼻尖酸酸。
男人穿一袭青色旧袍,没有束冠,只用竹叶纹的发带束着乌黑的长发,雪絮落在他的指骨,被茶水的热气消融,淌过腕骨,滴落案上。
谢蔺似是觉察到什么,抬起一双昳丽的凤眸,迎上纪兰芷的视线。
他嘴角轻弯,神情柔顺。
“枝枝,下雪了。”
纪兰芷听到熟悉的清朗嗓音,她倏地瞪大一双杏眼,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扑簌簌滚落。
纪兰芷疯了似的往雪里跑,奔向谢蔺。
她不顾什么皇后的风致,一国之母的尊仪,她只是一个思念夫婿的小姑娘。
她害怕谢蔺消失不见了,她怕得夜里都睡不着。
纪兰芷扑向谢蔺,两支伶仃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,她把脸紧紧贴上谢蔺肌理结实的窄腹,聆听他的脉搏与心跳。
唯有如此,她才能安心。
幸好,二哥还在她的身边。
纪兰芷心情稍稍安定,她终于有那么一丁点懂了谢蔺的心情。
她假死逃跑的六年里,谢蔺知道爱妻已死,任他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她,他和她天人永隔,谢蔺该有多怕。
那时候的二哥,是不是很委屈?他是不是很辛苦……
谢蔺担心纪兰芷脚冷,他躬身,将她拦腰横抱进怀。
小姑娘不知道梦到什么,一双杏眼哭得通红。
谢蔺很担心,他哄着她,轻柔地亲吻纪兰芷的眼角与脸颊,一下一下啄着,他不想枝枝害怕。
可女孩儿还是在发抖,纪兰芷控制不住地颤栗,像是被人掐住翅膀、不得解脱的蝶。
纪兰芷搂住谢蔺的脖颈,她仰着头,认真地问他:“我离开二哥的那六年……二哥每天都在想什么?”
这是纪兰芷从来都不肯承认的错误,一旦她追问谢蔺在没有她的日子里过得如何,她的心里会产生巨大的亏欠。
纪兰芷一直以盛氏为借口,哄骗自己,舍下谢蔺,她是情有可原,她是心有苦衷,她应该这样做。
但纪兰芷自己也明白,她其实也有顾虑与犹豫,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所谓,她不想舍下谢蔺和谢如琢。
纪兰芷是后来爱上的谢蔺,就连她这个爱情里的上位者都如此煎熬。
早已深爱纪兰芷的谢蔺,骤然听闻她的死讯,又该是何等的痛苦……
纪兰芷连问一问都不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