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下裴子辰醒了,哪怕他只是个少年,他什么都做不了,但在这漫天大雪里,她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心安,于是她放纵自己睡去。没一会儿,她便支撑不住,头上一歪,就砸到了裴子辰肩头。
裴子辰肌肉绷紧,感觉她柔软的发丝蹭在自己脖颈。
他闭眼诵念清心经文,觉得江照雪说得容易。
和刚认识一样?如何能一样呢?
那时候,她是为他而来,从天而降的神女,是姑娘。
而如今,她是代师父行长辈之职,劝他迷途知返的神明,是师娘。
他无法辨别这两者之间具体到底有什么区别,只在知道她身份刹那,有什么如退潮般沉默而去。
长幼有序,尊卑有别,亲疏有分。
这是他的师娘,他多看一眼,都是失礼冒昧。
然而他也知她说得不错,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,而且……
她说她忍灵剑仙阁很久了。
裴子辰忍不住回头看她,想起他在灵剑仙阁的听闻,还有曾经见她的时光。
灵剑仙阁规矩繁杂,她过去在仙阁,一直是众人背后嘲笑议论的存在。
就连那时候的他,都不太喜欢她。
因为那时候,每次见她,她都在因为师父迁怒别人。
就连他自己,都因阻拦她见沈玉清,受过她两顿鞭子。
他一直以为,她蛮横无理,不辨是非。
然而如今却突然意识到,哪里是她蛮横无礼呢?
她这样的性情,不过是在灵剑仙阁那样的地方,被所有人一起慢慢折磨成了那样不堪的模样,最后再用她的不堪,嘲笑着她。
就像将老虎关进铁笼,看老虎发疯之后,再说“它果然危险,该关入铁笼。”
愧疚从心头浮起,暗骂自己为何当年如此眼瞎。
她明明是这样好的人,不过是……
不过是太喜欢他师父而已。
她喜欢他,嫁给他,为他付出,却连见他一面都难,她只是想见他,想要自己的丈夫关爱自己,又做错什么呢?
她这样喜欢他师父,喜欢到只要是他的弟子,身上带着他的影子,她就能不顾一切。
他知道自己像沈玉清,他用了七年,观摩,学习,模仿。
可他终究不是沈玉清。
她看重他什么呢?
看重他是沈玉清弟子的身份,看重他的性情,看重他翩翩君子、宗门白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