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开始拼命地咬牙硬挺,浑身的青筋都暴凸起来,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。我把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寒冷和煞气侵蚀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撑下去!清醒地撑下去!不能再昏过去!”
“渐渐地。。。。。。我发现自己能挺住的时间越来越长。从最初的一刻钟都撑不住,到后来能清醒地忍受半个时辰、一个时辰。。。。。。虽然每一次都耗尽了我全部的心神和力气,痛苦得想要疯狂呐喊,但我。。。。。。我终于不再轻易地昏厥过去了。”
这是一种质的飞跃。
“再后来,”黑牙的声音带着一种苦尽甘来的唏嘘,“那痛苦依然存在,依然冰冷刺骨,但。。。。。。但我已经能够完全地忍受它了。就像。。。。。。就像习惯了身上穿着一件极其沉重的铁衣,虽然行动不便,却不再会被压垮。三个时辰,变得不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”
“量变,终于引发了不可思议的质变。”
“大约。。。。。。又这样坚持了整整一年之后吧。。。。。。”
黑牙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道:“有一天,我像往常一样,做完挑水的功课,带着一身热汗和疲惫,‘扑通’跳进潭水里。预想中的冰冷刺痛却没有立刻袭来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。。。。。。难以形容的、沁人心脾的冰凉感!那冰凉流过我的四肢百骸,非但不再痛苦,反而像是最有效的良药,瞬间抚平了我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!”
“潭水中那股曾经让我恐惧的‘煞气’,此刻感觉起来,也不再是钻心蚀骨的毒针,而像是。。。。。。像是一股股精纯而冰冷的力量,在缓缓地洗涤我的经脉,滋养我的神魂!”
黑牙的脸上绽放出难以置信的喜悦。
“浸泡在潭水里,我不再觉得是受刑,反而觉得神清气爽,思维变得异常清晰、敏锐,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泰和安宁!那种感觉。。。。。。就好像三伏天跳进了清澈冰凉的山泉里,所有的燥热和污浊都被一扫而空!”
他看向苏凌,眼中充满了感慨道:“苏大人,直到那个时候,我才真正明白师尊那句‘洗个够’是什么意思。也才真正体会到,什么叫作苦尽甘来。那墨蓝色的深潭,对我而言,终于从吞噬生命的绝地,变成了滋养我、锤炼我的。。。。。。真正的‘澡盆’。”
静室内,烛火摇曳。
苏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了然的光芒,他轻轻颔首,低声道:“阴极阳生,物极必反。熬过了至阴至寒的煞气侵蚀,身体与神魂与之同化,自然便能反得其益。”
“这已非简单的打熬筋骨,而是。。。。。。真正的伐毛洗髓,易筋换骨了。”
苏凌的目光落在黑牙身上,带着一丝欣赏,也带着一丝更深沉的思忖。
黑牙的这位师尊,其手段之酷烈,用意之深远,实在令人心惊。
黑牙听着苏凌那番“阴极阳生,伐毛洗髓”的论断,布满疤痕的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。
他重重地点了点头,粗声道:“苏大人说得极是!直到那时,我才真正明白师尊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。”
“他表面冷硬,手段酷烈,可若没有这十年如一日的非人磨砺,绝没有今日的黑牙。师尊于我。。。。。。恩同再造,这份恩情,我。。。。。。我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沉重感激。
苏凌微微颔首,目光深邃地看了黑牙一眼,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审度道:“知恩图报,乃人之常情。你能有此心,可见本性未泯,良心尚存。”
这话让黑牙心头莫名一暖,紧绷的身躯似乎也松弛了些许。
黑牙深吸一口气,继续讲述道:“就在我浸泡潭水一年有余,终于能安然享受其中滋养后不久,一日,我刚从潭中出来,正擦拭身体,身后。。。。。。毫无征兆地,再次响起了师尊的声音。”
“我吓了一跳,慌忙抓起破烂的衣物胡乱披上,转身便拜倒在地。抬头时,只见师尊那袭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袍,不知何时已静立在不远处。他依旧隐在帽檐的深影里,看不清面容。”
“那次,师尊罕见的。。。。。。没有斥责我。”
黑牙的语气带着一丝受宠若惊。
“他的声音依旧平淡空洞,却说了句让我至今难忘的话,‘嗯,潭水寒煞,已能初步承受,根基。。。。。。算是勉强扎下了。没白费这十年光阴。’”
这话语极其简洁,甚至算不上夸赞,但于长期处于严苛打压下的黑牙而言,却如同寒冬里的一缕暖阳,让他倍感鼓舞,只觉得所有的苦都没有白吃。
“然后,师尊让我走近些。”黑牙继续道,“我小心翼翼地上前,离他约莫三步远停下。接着,师尊便以传音入密之法,将一段晦涩难懂、却直指核心的法诀,一字一句地印入了我的脑海之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