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,当惩罚结束,我像一滩烂泥般摔在地上时,我。。。。。。我挣扎着爬了起来,朝着深潭的方向,不顾浑身剧痛,‘咚咚咚’地磕头,声音哽咽地哀求,我说,‘师尊!弟子知错了!弟子猪油蒙了心,说了混账话!求师尊再给弟子一次机会!弟子一定安心功课,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,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!求师尊开恩!’”
黑牙苦笑了一下,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道:“也许。。。。。。也许师尊他老人家当时,真的动了那么一丝。。。。。。恻隐之心?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,虽然依旧阴沉冰冷,但。。。。。。似乎少了点之前的绝对无情,他说,‘哼,念你初犯,尚有悔意。仅此一次,下不为例!若再敢生离意,定取你性命!’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师尊还说,‘此次惩戒,不算在那三次机会之内。本尊。。。。。。已是破例。’”
“说完这些,那声音便彻底消失了,无论我如何磕头感谢,都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。我就那么跪在地上,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,直到力气耗尽,才瘫倒在地。”
黑牙长长吐出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“从那以后。。。。。。我再也没有想过‘离开’这两个字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熬下去!必须熬下去!”
苏凌微微颔首,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肯定,看着黑牙道:“能在那般非人的磨砺下坚持下来,心志之坚,远超常人。你后来能成为孔鹤臣手中最致命的那把刀,这般坚毅执拗的性子,恐怕便是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,一点一滴磨砺出来的。”
黑牙闻言,脸上疤痕扭曲,露出一抹苦涩的自嘲道:“苏大人谬赞了。。。。。。小人这点微末道行,再如何坚毅,最终不还是。。。。。。不还是败在了您的手上,一败涂地,毫无还手之力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难以掩饰的的颓丧。
苏凌却摆了摆手,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道:“胜败乃兵家常事。你败,非你之过。一则,你轻敌了,未曾将苏某放在眼里;二则。。。。。。”
他顿了顿,眸中锐光一闪。
“孔鹤臣他。。。。。。太心急了。急于求成,仓促出手,这才出了这步昏招。若给你足够的时间去筹谋准备,将你那‘隐雾诀’与刺杀之术磨砺至圆融无暇之境,再来对付苏某。。。。。。或许,苏某还真要费上一番手脚,甚至惹上不小的麻烦。”
这话语中,既有对黑牙实力的认可,也暗藏了对孔鹤臣策略的剖析和讽刺。
黑牙听在耳中,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暖意和复杂难明的滋味。苏凌并未全然否定他,这让他失败的屈辱感,稍稍减轻了些许。
他长叹一声,又继续回忆了起来。
“自那次。。。。。。险些放弃又被重罚之后,我便再不敢有丝毫杂念,每日里,只是咬牙硬撑,拼了命地去完成那看似永无止境的挑水功课。”
“开头那几个月。。。。。。真是最难熬的。每日里都被折磨到油尽灯枯,浑身筋骨像是被拆散了重装,旧伤未愈,又添新伤。肩膀上、手掌上,磨破的血痂结了又破,破了又结,最后凝成了厚厚的老茧。”
“身上的衣服,早就被汗、血、还有潭水浸得破烂不堪,东一条西一缕地挂在身上,遮不住体面。头发胡子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,蓬头垢面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呵,那时候,我对着水潭模糊的倒影看自己,都觉得不像个人,倒像是地底爬出来的孤魂野鬼。”
“然而,就是在这非人的折磨中,我硬是挺了过来!无论多难,多累,小人再也没让那五十次往返的功课落下一次。”
“许是。。。。。。许是师尊见我还算老实,从那以后,他老人家就再也没露过面,也没出过声。有时候。。。。。。我甚至都恍惚觉得,这偌大幽深的地底,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黑牙说到这里,脸上竟有了淡淡笑意。
“每日做完功课,累得只剩半条命,小人就拖着快散架的身子,顺着密道爬回上面那座破殿。趁着夜深人静,或者感觉外面没动静的时候,偷偷摸摸地爬到那鳄首神像下的神龛边,拿些贡品填肚子。”
“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啊。。。。。。那些贡品。。。。。。倒是从未断过,而且出人意料地丰盛。多是些品相极好的时令鲜果,清甜可口。偶尔还有些整只的猪头、牛头之类的荤腥祭品,虽然冷了,但油脂凝固,别有一番风味。小人便一人躲在神龛阴影里,大快朵颐,倒也。。。。。。倒也不用为吃喝发愁。”
“日子,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痛苦、疲惫和孤独中,悄然流逝。就这样。。。。。。不知过了多久,”
黑牙的声音渐渐有了一丝变化,带上了一种苦尽甘来的感慨。
“许是两三年?还是更久?地底不见天日,也记不清年月了。但小人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变化!”
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。
“最先感觉到的,是个子蹿高了!以前还算合身的破衣服,渐渐就短了、紧了。然后,是力气!胳膊、腿脚、胸腹之间,原本瘦削的地方,渐渐鼓胀起来,摸上去是硬邦邦的腱子肉,充满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力量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