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上短短写了十六个字。
“万般皆错,唯负卿心,此生所慕,只你一人。”
字迹端秀规整,最后的那一捺,停顿处略显凝滞,墨色极深,不难看出书写之人的犹豫不决,可到了收势之处,轻而淡,如细羽擦过,带着些心事陡转,柳暗花明的意味。
落款处没有姓名,只用最简单的线条勾描了一个块木头,上面开着一朵桃花。
“你确定这封信是他写的?”
阿棠幽幽的问,沈瓷指腹摩挲着那落款处,眼里噙着水光,“他的字迹我不会认错的,而且……”
朽木生花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看懂其中的意思。
她想起那年将他堵在桃林里,他又羞又怒,扭过头不肯看她,满嘴的男女有别,清誉分寸,她哪里尝过一再被人拒绝的滋味,拿着手里的花枝朝他丢去,“章秀宜,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,烂木头。”
花枝好巧不巧的挂在他的衣襟上。
少年无措的模样衬着那娇艳粉嫩的花枝,显得他越发木讷,她气得转身就跑。
之后每当被他惹生气时,她就喊他木头。
木头木头的叫着,那人待她越发的克制守礼,避如蛇蝎……他越不承认,她就越想逼他承认,她做到了,他也认了。
结果一面同她保证要为他们争一争。
转头便留下一封信说所言所行皆为形势所逼,不得不为,请她原谅,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。
一句不得不为,让她彻底沦为一个笑话。
如今看着这十六个字和那朽木生花的小画,她没有丝毫旧愿得偿的欢喜,只想揪出那个人问一句,十二年前他连亲口对她解释的勇气都没有,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不见。
十二年后,又送来同样的一封信,写着完全不同的话。
他到底是什么意思!
她沈瓷对他而言,究竟算什么!
剩下的话沈瓷没有说,阿棠也没有问,这封信到底是不是章秀宜写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她垂眸看向被袖子遮住的手腕。
又抬起头,顺着那半张开的支摘窗朝外望去,花团锦簇中,一道身影静默而立,正专注的望着这边。
他的眼神轻柔而哀伤。
已然忘记了不久前发生过的事。
作为此事唯一的知情者,甚至策划者,对阿棠而言做出这个决定比想象中更难,那些猝不及防被偷走的时间,不受控制的行为,接连不断的麻烦……
那混乱而让她心生恐惧的无数个刹那,在她摘下桃木镯时如水般从脑海中流淌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