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想孟老头在裴曜打量他的时候,冷哼一声。
这幅看不上自己的做派,裴曜嘴一撇,直接白对方一眼,没好气道:“廖叔,不了,我今儿只来送木雕。”
见老头拉下脸有点生气,他心里一下子痛快了,心道没阴阳怪气几句都算好的。
廖诚良讪讪的,又瞪老孟头一眼。
两边都受了气,老孟头重重哼一声,直接起身走了。
廖诚良想拦,又觉得老头太不给面子,叫回来也是这样冷眉冷眼的,只好任由他离开。
人出去后,裴曜觉得跟个老头子生气不值当,于是笑着问道:“廖叔,
怎么突然想起这个?”
廖诚良叹息一声,就说起这个孟老头的事。
孟叔礼已经快六十了,幼年拜木雕匠为师,年少时就有做木雕的手艺,但一直中规中矩,没什么出彩的,二十年前琢磨出活灵活现的螃蟹,在府城有了点小名气,确实赚了些钱。
他早年就娶了妻,夫妻虽一直无子,却也恩爱,自从扬名后,忽然得了一子,十分疼爱。
只可惜五六年前,老妻和独子相继去世,他大受打击,消沉不已,整日喝酒,没钱了才做几个螃蟹拿出来卖,换了钱又去买酒。
廖诚良叹道:“我因与他早年交好,见他孤苦,正月那会儿,他看见你做的木雕,看了许久,还问我是什么人做的,特意问我要了一个,今儿过来,又问起你。”
他看向裴曜,真诚道:“我也不瞒你,我就劝他,要是真有这个惜才之心,干脆问问你的意思,要是愿意,收个徒弟,传了手艺,省得以后他老了死了,都没个守灵的。”
徒弟给师父养老送终并不少见。
裴曜眉头一挑,拜师这件事有点措手不及,早先怎么不跟他提一句,这会子突然来问,不过他知道对方是好意,因此没说什么。
至于老孟头,老头子一看就知道脾气古怪,丧妻丧子固然可怜,但他能说的,也只有一句可怜。
·
城郊。
绿草青青,小小的野花绽放。
孟叔礼坐在墓碑旁边。
他没喝酒,出神枯坐许久后,才叹一口气,摸了摸冰凉的石碑,低声说道:“绿琴,又一个耀儿。”
两人独子单名一个“耀”字。
裴曜和廖诚良来往送货,因廖诚良的铺子要交税,一笔笔账得记清,特地询问了名字,好往账面上书写,因此知道裴曜姓和名。
孟耀的坟就在旁边。
孟叔礼没有去看儿子的墓碑,手放在老妻的石碑上,额头抵着手背,喃喃说道:“我一见他,就知道是个脾气大的,不像耀儿,孝顺懂事。”
孟耀性情温和,只是从小身子骨就差,常常生病,好不容易养大,娶了妻,还没生个一儿半女就病死了。
他临死前写了放妻书,与之和离,除了妻子嫁妆悉数归还以外,自己手里的银钱一部分赠与新妻,盼她再觅良缘。
孟叔礼两口子没有阻拦。
只是孟耀一死,老娘承受不住,隔了一年也撒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