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晚了,他放下柴火先关了院门,上好门闩才转身。
土墙是前些年他爹在世时盖起的。
他家田地虽不多,但有一亩上等田,那时他年轻,老爹老娘也有力气,娶了媳妇后四个人干活,日子称不上富裕,但能吃饱,算得上不错。
五年前他爹走了,老娘逐渐年迈,又病了一场,花了不少钱,身体也大不如前,再干不了重活。
为着老娘的病,不得已卖了那亩上等田。
原本还想着攒下钱了,再将上等田赎买回来,偏这几年光景不好,大前年天旱,地里没多少收成。
前年夏天又连月大雨,庄稼苗
细瘦,没打多少粮,从此日子变得紧巴巴起来。
去年地里收成一般,交过田税,一家子勉强能吃饱。
从今年春末,付秀银就病了,这一病就一直不见好,总是咳嗽发热,干不了多少活,看病抓药都是钱。
这一入冬,病况愈紧,发热咳嗽严重时,连炕也不能起,只能卧床。
前几天又受惊,外加受凉冻着了,一连三天都没能起来。
江海同样穿得单薄,冷风一吹,冻得直缩手缩脑袋。
听见西屋的咳嗽声,还有东屋他老娘沉闷的喘气声,天色又不好,阴沉沉的,只觉一块大石压在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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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一眼走进屋里的人,长夏就往姐姐身上靠了靠,低头玩手里的草编蚱蜢。
“回来了。”付秀银说完,又咳了两声。
见她脸颊发红,江海坐在炕边,伸手探了探,又烧起来了。
江长莲去了外面煎药。
江老娘听见外头动静,便喊孙女给东屋茶壶里添些热茶。
天还没黑,两边屋里都没点灯点蜡。
长夏挨着弟弟江长林在炕角缩着,依旧闷着脑袋不说话。
他因吃不饱,面黄肌瘦,五官却整齐,牙长得也好。
样貌不艳不丽,但怎么看都周正齐全。
江海目光从阖目休息的付秀银身上转过去,幼儿尚小,又是男丁。
长女十二了,力气虽不如小子,干起活也利索,再过二三年,也到了找婆家的时候。
长夏,长夏八岁,尽管能干活了,可到底是个孩子。
他无声叹口气,自己拎起茶壶倒了碗茶,心中愁苦始终不能消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