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鼻梁上架着一个金边框眼镜,耳朵上挂着单侧使用的商务蓝牙耳机,面容稍显冷淡严肃。双腿交叠,上半身懒散地倚靠在沙发上。
身上穿着的是遥诗酒店提供的男款黑色睡袍,布料服帖到没有一寸褶皱,腰间的带子也被系得一丝不苟。
从上到下,只有胸前锁骨处一小片的肌肤若隐若现,但也正常社交的尺度之内。
明明一丝暧昧春光也没有外泄,落在梁眷眼中却莫名勾人。
看到这令人血脉喷张、引人无限遐想的旖旎画面,梁眷顾不上脸红,就已开始条件反射的,默默为广大悲催的打工人们鸣不平!
这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老板啊?大年初一的深夜里还要让员工汇报工作!
你自己不愿意过年就算了,怎么还能阻止别人阖家团圆?
梁眷边在心里怒斥陆鹤南是个狠心的周扒皮,边挪步到笔记本摄像头照不到的角落里,紧蹙着眉头,满眼同情意味瞥了一眼电脑屏幕。
只瞧了一眼,她就讪讪地收回视线,顶着陆鹤南疑惑的目光,装作若无其事般拿起桌上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,坐到沙发的另一端,身体僵硬的小口抿着杯中的温水。
心里无声上演的戏码,也从代表广大群众怒斥陆鹤南的不仁不义,演变为真心实意的向被自己无端误解的陆鹤南道歉。
这是一个越洋会议。
一屋子金发碧眼,挣美金,以英语为母语,工作地点在国外的外国人,想来是不需要国内法定假期的。
会议应该是刚开始不久,视频会议另一端的各个部门,还在依次做着这个季度的汇报综述。按既定流程,还没到陆鹤南该发言提问的阶段。
梁眷捧着玻璃杯,盯着沉浸在会议中的陆鹤南呆坐了一阵,就觉得无聊。
见他一直在耐心侧耳倾听会议内容,手里握着钢笔不断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,不习惯清闲的梁眷在这氛围的渲染下,觉得自己也该找份正经事来做。
好在出门时带了电脑,好在她真的还有一篇待发表的论文没有修改完。
心下有了计划的梁眷站起身,刚趿拉着拖鞋朝套房的卧室方向走了两步,就又一脸谨慎的停了下来。
坦白来说,牛筋软底的拖鞋落在地毯上的声音还算轻微,只稍稍比两个人交替响起的呼吸声沉重了些许。
但梁眷生怕这微小的响动,会影响到陆鹤南的思绪,从而影响到整个会议的效果与进程。
因此,她没有丝毫犹豫,径直脱下拖鞋,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,然后轻踮脚尖,继续小心翼翼的朝卧室方向挪动。
然而陆鹤南远没有梁眷想象中那般专心,工作这么多年,这是他第一次犯下作为上位者的大忌——在面对员工汇报时,明晃晃的走神。
这是极不礼貌的表现,稍有不慎就会因为这份高高在上的姿态,而丢掉来之不易的团队凝聚力。
良好的教养逼迫他竭力凝神,以至于连余光都不敢分给“罪魁祸首”——梁眷丝毫。
牢牢握在手中,妄图重新拉回他思绪,起记录与标记作用的钢笔,也随着主人的心不在焉,在纸面上无意识地乱画。
笔尖轻点,漆黑的墨水在洁白的纸面上一处处晕染开,构成一片不堪入目的狼藉。
为数不多侥幸留存在纸上的字字句句,也经不起推敲。因为那用词既不连贯,又毫无语序逻辑可言。
所看之处皆是一片混乱,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一般,起了阵阵涟漪。
心乱的人,是做不了正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