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鹤南放下杯子,伸手拿过录取通知书,放在膝头,停留数秒,又贴在胸口。冰凉轻薄的一片纸,在呼吸刹那间,渐渐染上了他的温度。
“从长远来看,港大的师资力量要比电影学院要好,校友遍布娱乐圈各行各业,毕业以后从港娱进军导演行列,也比内地要容易。”
这才是他希望梁眷去港大读书的初衷。
梁眷比他小四岁,活到现在没经历过什么挫折,说是一路坦途也不为过,因此对于人生规划,她更喜欢依照当下心情意气用事。
从前她满心满眼都是他,不愿离他太远,所以做决定之前考虑的第一要素永远都是——这么做是否还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。
但他不能这么自私,梁眷不是他圈养在笼中只为自己观赏的金丝雀,羽翼丰满之后也不能只栖息在他这棵梧桐树上。
更何况,他这座本就不算根基深厚、枝繁叶茂的避风港,也是大厦将倾。
去港大这条万无一失的路,在梁眷备考的那一年里,陆鹤南曾为她推演过千千万万遍。唯一的差错,唯一的变数,就是他不能陪她一起经历港洲的春夏了。
录取通知书覆在胸口,陆鹤南一动不动,他静静地感受着心脏的皱缩与酸涩。
这次,算他食言。
林应森撇了撇嘴,显然是不满意陆鹤南的这番说辞。
作为陆鹤南的好友,他也有他的私心,他见不得陆鹤南如今这副得过且过、有今朝无明日的样子。
就算是已经分手,他也想让梁眷时不时出现在陆鹤南的视线范围之内,哪怕是做一个无名无分的情妇,哪怕是床上床下聊表慰藉。
至于梁眷的尊严与骨气,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。
“电影学院在娱乐圈也算是首屈一指了,哪有你说的那么差?再说了,梁眷要是在京州,将来进入娱乐圈,你照应她不是也更方便?”
林应森没明说,只迂回地打触动陆鹤南软肋的感情牌。
“应森,做人要有自知之明。”
陆鹤南弯眉笑了笑,笑意不达眼底,眼角眉梢徒留荒凉。
“京州现在可是龙潭虎穴,我护不住她,只有把她送出去了,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。”
三年,梁眷赴港读书需要三年,他也给自己留了这三年。
三年后梁眷再回京,他希望他还是干干净净,能够配得上她的陆鹤南。
七八月份是港洲的梅雨季,淅淅沥沥,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。
梁眷讨厌在这种天气下出门,但林应森来得实在突然,电话更是直接打到她在港洲新办的电话卡上,让她措手不及。
等她回过神的时候,这个此时本应出现在京州,和陆鹤南一起应对人情往来的不速之客,已经施施然坐在她的对面了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林应森对着梁眷微微颔首,他浑身紧绷着,不似梁眷那般松弛。
梁眷温和地笑了笑,极有闲情逸致地咬文嚼字,纠正他的措辞:“也没有太久吧,不过就才半年。”
“但你变了好多。”
“是吗?”
梁眷怔愣了一瞬,没追问是哪里变了,只说,“希望没有变得太糟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