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到无法冲干净裴府的血迹。
她的阿昙一夜之间,家破人亡,一无所有。
昭鸾突然想起来高济说过的话,她看向沈浚,“浚儿,你会怪阿昙吗?”
沈浚原本低着头,看着手上仍残留着鲜红的干涸痕迹,他唇角绷的很直,听着昭鸾长公主说话,恍惚抬头,“什么?”
昭鸾长公主俯身,双手按在阿浚肩膀上,五指用力,目光在他脸上梭巡,“你会怪阿昙吗?”
“怪什么?”沈浚从未想过阿娘身体竟这般差了,他脑子里满是出发漠北前,阿娘总是想找他说话,他担心阿娘不许自己参军,始终避着她。
有天在自己房里发现了一个新箱笼,里面有很多件不合身的大号衣物,四季都有,整整齐齐,都是他喜欢的款式,还放了他喜欢的兰麝香包。
沈浚当时还有点不高兴,阿娘怎么把他衣服尺寸记错了。
现在想来,分明就是,分明就是,沈浚呼吸一窒,后知后觉,不敢再想下去,无尽的懊悔充斥着他的胸膛,迟钝的痛楚像潮水蔓延心脏,他又低头,将脸埋在手中,发出一声沉闷的哽咽,泪水从指缝里落下,悲泣不成声。
昭鸾长公主愣了一下,缓缓松手。
转念觉得自己先前想岔了,不该着了高济的糊弄,浚儿对阿昙一向恭敬孝顺,断不该如此揣测,但是对于高济所说的乾坤灵丹可以延年益寿,昭鸾颇为心动。
“莫哭,莫哭,多大人了。”昭鸾长公主安慰道,“阿昙此次昏迷不怪你,不用自责。”
沈浚心里更加难受,他不能不怪自己,自己那时为什么不多想一想。
“我们先出去,让你阿娘好好休息。”昭鸾长公主将阿昙的被角掖了掖。
沈浚见阿娘呼吸平缓,似有好转,这才和昭鸾长公主离开内院,到外堂擦面洗手,整理仪容,又去小室换了一身月白袍,随后在中堂椅子上静坐了好一会。
外院景色葱郁,昨日刚下了雨,一眼望去,分外洗眼,沈浚下意识的远眺绿色,酸涩的眼眶得到缓解。
绿珠奉上茶水给小侯爷,面有忧色。
“勿要扰阿娘清净,让她好好睡一觉。”沈浚对红拂等人吩咐道。
纪良瞅了一眼小侯爷,张口欲言。
“我也想安静一会。”沈浚瞥了他一眼,闻到了药味,观棋先生在外院小厨房在熬药。
沈浚神色有些飘忽,他很熟悉这种味道,在侯府里,阿娘的院子里总是带着清浅的药香,常年下来,阿娘的衣袖也染上了微凉泛苦的冷香。
小时候,沈浚曾无数次藏在那片衣袖下睡觉,拽着那片衣袖上学,躲在那片衣袖下避雨,拉着那片衣袖练字,那片衣袖就是属于他的小小天地。
所以,怎么可能怪阿娘?沈浚垂眼。
他若怪,只会怪那两条小毒蛇。
何其可恨,沈浚咬紧后槽牙,每一年!每一年的端午,五月初五,那两小毒蛇都要阿娘去陪他们,他们难道不知道去一次,阿娘就伤心一次吗?
可不管他如何哀求耍赖,阿娘还是会去,唯一一次成功还是他故意生病。
他缠着她,就是不放手,磨到深夜,但等他小睡了一觉醒来,照顾了他一天,又整夜未眠的阿娘还是撑着身体又去了那两小毒蛇那。
他和那两小毒蛇彻底结下了梁子。
并且,两看生恨。
但他对阿娘的保证不会变,说送寄奴,遗奴去封地,就会去,还会平安送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