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上人多口杂,他二人又是主人家,难免被人时刻留意着,实则不适合讲悄悄话,便也没再说什么。
直到重阳宴结束,筵席散了,宾客有说有笑与主家道别,已是华灯如彩,暮色幽幽。
直到此时,今日才算是完满。
西府的灯亮了起来,深秋天冷,柴火烧热水一直备着,待屋子主人回来,一桶桶往浴房端,浴房里水汽漫漫。
窈窈喝的酒不多,后劲也不大,况且从最后一杯酒到现在,也有小半个时辰了,只是被热水一熏,还是有点晕软。
郑嬷嬷揉着她额上穴位,小声问:“夫人可要和侯爷商议一番?”
不用明说,窈窈也知道,说的是谢姝和陈柘,若放以前,她着实会怕李缮真的同意让谢姝冒险,从而不确定要不要和李缮说。
如今倒是不一样了。
屋中燃着炭盆,榻上,李缮换下沾着酒气的衣裳,他一手支颐,望着窈窈双眼朦胧水润,面颊粉嫩如桃,他将案上醒酒汤推过去:“你比我更需要醒酒汤。”
他喝得多,倒是没醉。
窈窈没推辞,她端起碗,喝了两口,察觉李缮一直看着自己,窈窈想了想,还是趁这个机会,问:“夫君,陈柘求娶李家的姑娘,夫君如何看?”
提到陈柘,李缮淡淡道:“大抵是,陈家只有这个公子还没成亲,可见家风一般。”
时人成亲早,男女都是十五六,像李缮到二十过后才娶妻的,并不多见。
窈窈想了好一会儿,她问的是对这人的看法,怎么就成陈家家风了。
醒酒汤酸甜的滋味在喉间蔓延,她叫酒意模糊了知觉,并没有留意李缮已经敛去眼底笑意,静静盯着她。
窈窈又问:“除开百步穿杨,陈柘此人,可还有长处么?”
李缮:“有。”
窈窈好奇,李缮似笑非笑,缓缓道:“他能让你一问再问,就是种本事。”
窈窈终于发觉他的不虞,她觉得好笑,也真的笑了一下,在李缮沉下脸前,忙解释:“我、我是替姐姐问的。”
李缮:“为何?”
窈窈斟酌一番:“若陈家有联姻的打算,姐姐肯去,但是,我心里不愿意她冒险,只是这是她的想法,所以我来询问夫君。”
李缮作恍然状,面色正常了些许,道:“事关大姊,所以我也不绕弯了,可以明说:不能联姻,也没必要联姻。”
这回,轮到窈窈问:“为何?”
李缮:“这是陈家缓兵之计,他家想学高颛、卢氏,投诚于我,再继续管辖冀州,但我不想。”
窈窈酒醒了泰半,喃喃:“因为幽州的高监军,本就是冀州叛乱……”
李缮笑了下:“不止,我还嫌弃陈家,废物耳。”
今年开始,冀州洪水频繁泛滥,百姓困苦,可对陈家而言,只要淹不到富庶之地,就当看不见,如今叛乱之祸被并州平定,就以为万事大吉。
陈家上下之腐朽,可见一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