抄完一页经文,她放到一边晾干,拿过一张白纸,写下范光祖的名字,又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叉,揉成一团,丢进火盆里。
范光祖是翻腾不起什么风浪了,但他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子,没了他,或许还有王光祖,李光祖。
只要顾源算计她的心思不死,她就永远没有真正安宁的日子。
郑纯筠闭上眼睛。
她要再好好地想一想,神谕上还有没有其他能利用的信息……
就在此时,外面爆发出一阵阵兵荒马乱的响动。
守在外面的丫鬟焦急地敲门。
“小姐,您快出来看看吧。她们都说……说世子活着回来了!”
郑纯筠匆匆赶到前院,还来不及和她未曾谋面的夫君说上一句话,就被顾凛接二连三抛出的真相震在当场。
更让她瞠目的,是顾源为了活命,巧舌如簧,颠倒黑白,不择手段地狡辩,丑态毕露的恶行!
“顾源,你真让我感到恶心……当初我祖父与你们顾家结亲,还曾夸赞令国公府祖上忠义无双,这一代又有世子顾凛少年英豪,顾家满门高节,我嫁进来必定能得一生安稳顺遂……呸!”
郑纯筠指着顾源,笑得嘲讽又悲凉。
“是你与别人无媒苟合在先,背信弃义在后,一边不愿辜负你的心上人,一边又不想背上悔婚恶名,便举着道义的大旗强迫于我,逼我抱着牌位嫁进来守活寡!”
顾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,“什么无媒苟合,你说话也太难听了,筝筝是我的救命恩人!”
郑纯筠哈了一声,指尖一转,直冲着秦筝筝的肚子,目光中是看破一切的笃定:“秦姑娘,你敢说你肚里的孩子是进门之后才怀上的吗?你敢不敢让我请大夫来再诊一遍?!”
秦筝筝脸色骤变,害怕地后退了两步,目光闪躲,心虚和不安全都写在了脸上。
她低下头咬着嘴唇,眼眶通红,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上,看着可怜极了。
顾源看到她的眼泪更像是发了疯,伸出双臂将她护在自己身后,瞪着郑纯筠大喊:“是我和筝筝两情相悦,才会一时情不自禁……你有什么就冲我来,别伤害她!”
他眉头紧皱,苦口婆心劝说郑纯筠:“强扭的瓜不甜,我与你是长辈强行定下的婚事,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,你为什么非要纠缠我不放呢?”
“那你大可以上门来退亲,我又何时纠缠过你!”
郑纯筠攥紧掌心,声声泣血,“这门婚事是老国公在世时亲自上门求我祖父应下的,说他相信由我祖父亲自教养的孙女必不会差……我们郑家不欠你的!”
哪怕祖父被罢官,郑家一夕败落,郑纯筠都没想过要求到自己未婚夫头上去。
甚至她早就做好了被退亲的准备——这在京城不算什么稀罕事儿,锦上添花易,雪中送炭难。
只是冷眼旁观,而不落井下石的,就已经是大大的善良了。
只是她没想到,令国公府不但不想退亲,还逼着她往火坑里跳,最后更如神谕中预示那般,活活逼死她和唯一的家人!
郑纯筠胸中气血涌荡,一时竟被顾源的无耻和虚伪气得眼冒金星,阵阵眩晕。
沈令月一个箭步蹿上去把人扶住,带到一旁椅子上,又叫丫鬟赶紧冲杯浓浓的蜜水送进来。
令国公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,如今见她竟然还像在自己家一般使唤起了下人,忍不住冷哼:“裴二夫人,这里可不是昌宁侯府,你摆谱摆错地方了!”
沈令月眨眨眼,一脸天真地望向顾凛:“顾大哥,我替你照顾一下妻子,应该没什么问题吧?”
顾凛看向被扶到椅子上的郑纯筠,她像是被气得狠了,身子软绵绵的歪在椅背上,但眉目间自有一股不屈的英烈,像野火燎原后挣扎钻出焦土的新芽。
她刚才在堂上对顾源的那番指责,字字锥心,毫不留情地扯下了他和秦筝筝的遮羞布,当真是振聋发聩,掷地有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