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取过早就写好的请调直殿监的文书,径直往司礼监而去。
在司礼监外的汉白玉台阶上,沈八达向门旁侍立的外值太监递上名帖,请其通传司礼监掌印太监,又从袖中取了千两银票塞了过去。
这外值太监虽只是从八品的小宦,却掌管着司礼监内外讯息传递,便是内阁大臣见了也需客客气气,不敢得罪。
他随后身形如松,垂手静立等候,面容看似沉静如水,可他袖中微颤的手指却泄露了一丝急切。
直到正午时分,烈日当空,晒得石阶发烫,沈八达因久候而略感心浮气躁之际,那外值太监终于快步从内殿走出,躬身道:“沈公公,老祖宗请您入内。”
沈八达闻言精神一振,抬手理了理微乱的袍角,又将腰间玉带系得更紧些,这才稳步走入那座朱门高耸的司礼监正堂。
约一个时辰后,沈八达一身轻松地走出司礼监,恰与匆匆赶来的李公公撞个正着。
这位李公公是御用监的掌印太监,也即是沈八达以前的主官。
他面色焦急,看到沈八达便疾步上前:“八达!听说你来寻老祖宗,是要辞掉御用监的差事,调任直殿监的首领?”
沈八达微微拱手,神色平静:“李公公消息倒是灵通。”
“直殿监是什么地方?”李公公苦笑道,“不过是洒扫宫殿、管理香烛的末流衙门,哪比得上御用监手握采买大权?你即便被厂督针对,留在御用监总好过去那种清苦地方!”
直殿监那是什么地方?清苦至极,整日洒扫殿宇、清理香炉,连个像样的差事都没有。
沈八达眼底掠过一丝冷意,嘴上却淡淡道:“在直殿监至少能安稳度日。”
他心中冷笑,御用监看似权柄重,实则是风口浪尖——今年丝绸必因虫灾涨价,采购差事必定出纰漏,留在这个位置上,只会成为厂督攻讦的靶子,李公公怎会替他扛?
此时倒不如以退为进,及早从这死地脱身。
且此事宜早不宜迟!错过这两天,他未必还能够如愿。
“公公怕是不知,御用监麻烦大了。”沈八达取出沈天的信笺递过去:“泰天府虫灾五日内必爆发,李公公好自为之,最好是早做准备。”
李公公展开信纸,看到‘桑蠹腺含剧毒’六字时先是瞳孔骤缩,随即皱眉:“这是沈天传来的消息?”
他抬眼看向沈八达,满脸不可思议:“你家的那小子素来顽劣,你竟信他的话?不仔细查证一番?”
他听说过沈天,泰天府有名的纨绔,行事荒唐,极不靠谱,可沈八达竟然信这个侄儿说的话?
沈八达眼神一冷,语气陡然锋利:“李公公若不信,大可自己去查。”
他怫然不悦,拂袖便走。
李公公望着他的背影,无奈地拍了拍额头。沈八达素来精明,唯独对那两个侄儿宠溺无度,竟连这种匪夷所思的消息也全盘相信。
在沈八达眼里,那沈天只怕也如他那个死去的兄长一样出色,才德俱佳。
他低头看着信笺上的字迹,心中一阵发沉——沈八达一走,御用监的烂摊子就得全压在他头上,厂督的人必定趁机插手,架空他的权柄。
他低头再看那信,心中又一阵犹豫。
若信上所言为真,泰天府的虫灾三五日内就会爆发,那时丝绸价格飞涨,御用监的采办也必定要出大乱子。
要不还是防一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