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证据就给穆祺扣帽子,那等于在法律上宣布同位素标记实验本身就是违法的——换言之,等于向科学院开战、向医药企业开战、向所有大学开战、向半个生物学界开战;这种报告交上去,管理局高层只会以为下面全部都疯球了!
不过,没有证据也不要紧,系统受过专业的训练,可以迅速找出漏洞:
“胡乱攀扯!你也配与专家相比!人家做的实验,都是经过——”
系统忽的一愣,紧急闭上了嘴。它本来想说,专家做的实验都是经过当地管理部门批准,自然合情合法,与穆祺这半吊子不同。但话到中途,系统却突然想起了一个可怕的漏洞:如果强调“管理部门的批准”,那这个时空的草原管理部门,又该落到谁的头上?
按照管理局对“正统”的定义,此地真正的主人应该是长安的汉天子。而汉天子,汉天子……以孝武帝的名义来控诉穆祺,那确定不会搞出“要圣旨,朕给他写一张”的离谱结局么?
真要搞出这种结局,那就等于变相给穆祺搞来了合法性,万万是做不得的。它只能恶声恶气,愤怒驳斥:“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!”
“可我真的不清楚。”
穆祺神色无辜:“一个科学实验而已,至于上纲上线么?当然啦,如果足下当真觉得这个实验造成了严重的后果,那也可以走正规流程,向管理局申诉,做严格的鉴定……”
严格的鉴定?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,怎么“鉴定”?以管理局那些叠床架屋、冗杂不堪的复杂规定,以此事牵扯无穷、令出多门的可怕现状,真要按照标准流程一样样走下来,怕不是要拉扯个上百余年的时间;到了那个时候,哭什么都是来不及了。
系统的语气有了起伏:
“你当真要这样?”
“一切当然要按流程来。”
穆祺淡然道:“这是按照规定办事,一点也走展不得。”
系统……系统终于有些破防了,它厉声开口:
“我不能不警告你,像你这样胡作非为,一定会有意料不到的隐患!”
“什么隐患?”
系统梗了一下:
“如果我能预料得到,那很能叫预料不到的祸患吗?!不过——不过,长时间尺度下的蝴蝶效应你是知道的,过大的变故会搅乱整个历史的规律!”
“那历史的规律也未免脆弱了。”
穆祺道:“而且吧,如果一味强调蝴蝶效应,那足下现在在草原上多吹一口气,都有可能会在未来导致一场毁灭全人类的大灾害,你愿意为此负责吗?”
系统彻底梗住了。它默然不语了半晌,意识到现在是真遇到了麻烦。显然,穆氏绝不是什么经验不足、任由揉捏的新人软柿子,在被多次任务捶打得肉质q弹之后,此人已经完成了从萌新到老油条的可怕蜕变,并敏锐抓住了管理局最大的bug。
——喔,这里的bug并不是指那一点形式主义的繁文缛节;管理局当然是一个庞大、臃肿、运行多年的官僚机构,被各种规章条文严格束缚;可一旦真遇上了要命的大事,上层也不是不可以特事特办,临时授予系统紧急权力,根本不必喋喋废话,直接用非常手段把人拿下来再说。但现在,现在的问题在于,穆祺搞的那个“变故”,算得上是“要命的大事”吗?
如果单纯从规矩上讲,那应该是算的;毕竟是公然践踏管理局的条例,视多年惯例有如无物,狂妄至此,是可忍孰不可忍,不能不重拳出击。但如果从实际上讲,那情况就比较微妙了——管理局的倾向大家懂的都懂,在这种倾向下,所谓“变故”也是有等级划分的;说白了,穆氏又没有搞出神州陆沉天下丘墟的真badending,充其量也就是对草原的游牧部落下手狠了那么一点而已,说错误当然也算错误,该惩罚的当然也要惩罚,但真要太过扩大、上纲上线的话……你至于么?
反正游牧文明也是注定要衰落的,穆氏不过加速了一下这个流程而已,又有什么大不了的?
管理局的事情也是由人在办,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系统完全可以预料到,如果它这一次应对不当,在程序上叫人稍稍抓住把柄,那管理局中的某些激进派会怎么在大会小会上议论自己——内残外忍?立场不稳?居心难测?啊,只要多想一想,它的每一行代码就简直都要发痛!
——天杀的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