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哼了一声。他听出了穆祺的意思,应该是让卫霍到武侯帐下听用,一边干些务虚的工作,一边逐渐接触三国时代的军事常识,磨练纯熟后就可以独当一面,能够在最大限度发挥作用。这个安排还是相对稳妥、可行的,至少挑不出什么毛病来。他也完全相信,在多多历练几回之后,卫霍绝对能适应三国的军事风格,搞不好——搞不好还能整出个大活。
除了被穆祺气得满地打滚疯狂破防以外,陛下这几日其实也没怎么闲着,抓紧了每一刻功夫在仔细研读门对面的《三国》。而以他走马观花、博览群书的目光来看,三国之间斗争的水平,其实相对……低级。
是的,虽然三国时代风云起伏、波澜壮阔,在文学艺术领域大受青睐;但以本质而论,其政治军事撕扯的水平,却委实是算不上高明。不要说与楚汉春秋、隋唐争霸相比,就是较之五胡十六国,恐怕都是要逊色一筹的。
跨时空论战当然不合适,可战报可以撒谎,战线却不会骗人;三国中最大最强,号称用兵精妙、仿佛孙、白的魏武,初步统一北方用了十七年;你能想象高皇帝提三尺剑斩蛇起义,折腾了十七年还在中原打转么?魏武粗定中原,拥兵百万,舳舻千里,旌旗蔽空,横压一世,会猎江东,最终赤壁一炬,付之焦土;你能想象李二陛下占据绝对人力物力优势,还能输成这个德性么?
菜就是菜,没有借口。三国来来回回折腾几十年三四次大战役,其实就已经说明斗争烈度实在不行了,。自古开国应命之主,哪个不是数年之间,就平定天下?就连真白手起家,开局不过一只碗的朱重八,从粗有基业到北伐定鼎,最终也只是十年拼搏而已。一群势力吉列豆蒸几十年还不能收尾,恰恰说明力量相差无几,谁也不能占据决定性的优势——说难听点,就是菜鸡互啄。
当然,这里并没有贬损三方的意思,而是客观描述。一次两次战役不能解决对手是运气问题,无数次战役还只能彼此瞪眼,那就是制度问题;曹魏有曹魏的制度问题:因为要篡夺政权必须向士族让步,因为向士族让步而不能信任外人,因为不能信任外人导致战力进一步低下,打不了任何的持久战;孙吴也有孙吴的制度问题:因为过度依赖江东士族导致派系林立,因为派系林立导致绝无进取之心,自守有余攻取不足,连个合肥都不要想能收拾下来;至于刘汉嘛……在武侯改革之后,他们内部的问题倒是最少的,但问题是力量实在太小、太薄弱了,一州之地,如何匹敌九州之地?区区西蜀的人才,如何匹敌中原的人才?制度的加成效用,终究是有其极限的啊!
腐朽落后的一方太过强大,先进高效的一方太过弱小,于是事情就僵在了那里,根本没法收尾。
不过,这种僵持只是内部的僵持,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外力加入棋局,立刻就能点破这微妙的平衡,促成一边倒的局面。而卫、霍,似乎刚好就是这种外力合适的体现。在一场菜鸡互啄、双方都缺乏顶级将领的战争里,一位划时代的军事人才,是真可以取到意料不到的战果的——冷兵器古典战争,毕竟还是英雄主义的天下。
诸葛丞相是实在凑不出来人才了,所以只有事事都自己上,但他凑不出来人才,不代表老登也凑不出来嘛!
“再有,这其实也是两位将军替陛下尽到的一点忠贞。”
眼见老登的态度有所缓和,穆祺赶紧劝解了一句:“恕我多嘴一句,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,毕竟是陛下的家事嘛!”
还是那句话,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,主要看话怎么讲。你要说私自调用老登的亲信外出办事,那老登一定不高兴;但你要说调用亲信其实是为了陛下的家事,那似乎一下子也就可以原谅了——操劳陛下的家事等价于是为陛下办事,为陛下办事等于是向陛下尽忠职守,这么一想,那所谓背刺的痛苦,ntr的耻辱,无形间也就消灭大半了。
果然,听完这个解释之后,皇帝陛下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些。当然,纵使缓和了一些,也不代表他就会立刻俯允;哪怕为了表面的颜面着想,即使心中已经缓和,也必须得挑刺一二:
“他们都去西蜀了,谁还留在长安?难道从此两地分隔不成?!”
——难道从此两地分隔,留陛下一个独守空门不成?!
“这也不必多虑。”
穆祺从容道:“长安的事情并不算多,我也可以将‘门’就近安置,方便两界沟通。两位将军白天在西蜀忙完了,晚上还是可以回来休息的嘛。就是陛下要检查工作,那也是抬一抬脚就能穿越,一点都不麻烦。如此两难自解,岂不美哉?”
刘先生稍稍犹豫了一下。说实话,在现代见识过一番之后,这个白天工作、晚上折返的安排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即视感,比如什么朝九晚五的社畜之类……不过,如果卫霍搞朝九晚五,留守在长安的他又算什么呢?
这个即视感实在莫名其妙,他干脆不再多想,勉勉强强借坡下驴,表示矜贵的赞同:
“……也可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