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益抬头看向徐鸿渐,疑惑道:“陛下多年来一直扶持焦志行与刘守仁,想要扳倒徐门上下,如今这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,又怎会因学生弹劾恩师,就放过学生,放过徐门上下?”
“若徐门彻底没了,清流岂不是下一个徐门?”
“清流有焦志行与刘守仁,定会分为两派,倒是也可相互牵制。”
胡益才说完,徐鸿渐便笑着摇摇头:“焦志行此人虽善揣摩圣意,为官几十载,却依旧无自己之政见,一味逢迎与自保。能升任次辅,也只因其在清流中名声极好,与我成了对比,才让多数清流追随。”
说到此处,徐鸿渐难得的带了一丝轻蔑:“一旦没了我这个劲敌,他的种种缺点就会暴露出来。官场上,想要有权势,就要给依附过来的人足够的好处,或名或利。焦门一行人勒紧裤腰带与我等斗了这么些年,就盼着我徐门倒下后他们拿到足够多的好处,此时怕是已迫不及待。”
“可惜,焦志行斗不过刘守仁,我徐门一倒,焦志行能捞到的好处至多与刘守仁相当。”
胡益恭敬问道:“刘家也有牵扯,陛下不对刘守仁动手吗?”
徐鸿渐身子往后仰,摇椅便晃悠起来。
那满身的从容,让胡益恍惚回到三十年前,初次拜访徐鸿渐时,这位权倾朝野的臣子摄人的气势。
“若动了刘守仁,焦志行岂不是一家独大?这朝堂上下的麻烦事,焦门那些张口仁义道德,闭口以天下为己任的清流可办不成。”
徐鸿渐一摇一晃间,悠悠然道:“想要手底下的人好好办事,就得让手下人都吃饱。水至清则无鱼,何况是要管这大梁上下一大摊子?我徐门多年屹立不倒,就是因我徐门虽贪,却能办事。陛下懂这个道理,可焦志行不懂。”
若非陛下想要牵制他,焦志行又如何能上位?
这么些年,陛下扶持了不少人来牵制他,凡是能办事,善权术者,均被他收拾。陛下便扶持了焦志行这个处处与他相反之人,利用清名与他对抗,反倒屹立多年不倒。
可一旦没了他这个劲敌,焦志行办不了事的弊端就会显露无疑,到时候便压不住底下的人。
“刘守仁此人虽能办事,却无大胸怀,若让其吃掉焦志行当了首辅,必让朝堂乌烟瘴气。在当前局势下,唯有让二人合作,共同承担宰辅之责,方才不至于出乱子。”
胡益沉吟着道:“想要两方势力合作,谈何容易。”
徐鸿渐赞赏地点点头:“陛下想要压制双方共同为朝堂效力,必要再有一方势力,三股势力互相联合,互相对抗,如此才能减缓焦志行或刘守仁一方的溃败。而这,就是你等剩余之人的生存之道。”
胡益面上再次挣扎起来:“我等都收受过宁淮送来的银钱,供词都在陛下手里,陛下又岂会信我等用我等?”
“恰恰是有罪证在陛下手里,你们才会是最忠心于陛下的臣子,陛下更会放心用你们。”
徐鸿渐说得话多了,便要起身去喝茶,胡益察觉到,赶忙又倒了杯温茶过来。
喝得差不多了,徐鸿渐便往旁边一推,再次躺下。
“陛下等着徐门的投名状,你弹劾为师,就与天子心照不宣了。”
胡益面露挣扎:“恩师,学生实在办不到,您还是让其他人来做这等事吧。”
徐鸿渐静静看着胡益,只看得胡益心里发毛,才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
只是没笑两声,又连连咳嗽。
胡益赶忙去给他顺胸口,满是担忧之色。
待徐鸿渐缓过气来,方才道:“整个徐门,我独独放心你。董烨此人,过于冒进,不思退。今日大势已去,随我一同出宫尚可自保,可他不甘心,如同输光身家的赌徒想要最后一搏翻本,殊不知这一赌,便要将命搭进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