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端起酒杯,却未饮,只望着杯中晃动的酒液,声音愈加萧索:“何况我已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,又无儿无女,甚至连官位都没了。这般殚精竭虑,步步筹谋,究竟为了谁?还不是为了这大明江山、天下苍生!”
这话王华无法反驳,杨一清确实没有后代,也不是为了私利……
“我也想像王状元一样,致仕了就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伺候家里老娘。”杨一清眼圈微红道:“可我无福啊,子欲养而亲不待,只能移孝作忠,为国家死而后已了。”
王华眉头紧蹙,跟这种无敌之人,聊不下去了,便叹气道:
“罢了,你的理想我尊重,但你得放过我的徒孙,不能拿他当枪使。否则……”
“你余姚人都已经被刘瑾和焦芳掘断仕途了,还在这妇人之仁!”杨一清哼一声。
“唉……”王华神情一黯,却坚持摇头道:“你们爱找谁找谁,想博前程、愿当棋子的人有的是。但绝对不能牺牲我这个徒孙!”
“他是你孙子呀?”杨一清哼一声。“这么在意。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王华摇摇头,放缓语气道:“犬子阳明说,弘之是大明的希望。”
“谁还不是国家的希望?”杨一清又哼一声,但他不敢真得罪王状元和王守仁父子俩。
大家相交多年,他倒不担心王状元这样的端方君子,却对在贵州当驿丞的王守仁十分忌惮。
他相信,如果王守仁想破坏他要做的事,他将一事无成……
沉吟良久,杨一清终于对王状元松口道:“罢了,我给你们一月之期。这一个月里我们暂时偃旗息鼓,给你们时间自救。”
顿一下,他接着道:“如果一个月内能自救成功则罢,若不成功,便得依我的章程来了!不管你们答不答应……”
“好。”王华点点头,拱手告辞,不复多言。
待珠帘恢复了静止,杨一清端起酒盅,喝光杯中的解元郎酒,幽幽一叹道:
“唉,有后代就是麻烦……”
他又看了看窗外的码头上,热闹的场面已经不复存在,便觉得喝酒也索然无味了。
“老爷,真要暂停一切计划吗?”侍立一旁的长随轻声问道。
“我下命令了吗?该干嘛干嘛。”杨一清白他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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