顿一下他缓缓道:“所以他们急需一个由头,重新凝聚人心——我,八成就是他们设计的那个由头。”
“这般一想,所有疑点便都能说通了。”黄峨叹息一声。
“甚至连那篇《用之则行》,都是因为可以被曲解,才会被刊发的。等夫君中了举人,就把这篇文章丢给钱宁,借他之手发动这一局。当然夫君若能中解元,效果便会事半功倍了!”
“是……”苏录望着遮天蔽日的高峡,长叹一声,满心郁结道:
“我真傻,真的。居然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考得好,大家就都会对我好。果然读书多了会把人读成呆子。”
“夫君可一点都不呆,”黄峨捧着他冰凉的脸庞,柔声道:“只是你之前的身份和环境太单纯了,想象不到官场有多险恶。在那种环境中,被人算计实属正常。”
“是,我太天真了……”苏录低下了骄傲的头颅,与妻子脸贴着脸,向她寻求力量道:“娘子日后要多多提点为夫,帮我早点适应新的环境。”
“只要夫君不嫌夫人干政。”黄峨笑着与他耳鬓厮磨。
“当然不会了,你可是知书达理的黄峨呀。”苏录道。
“唉,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,要是父亲在就好了。”黄峨轻叹道:“肯定会帮你想法儿应对,可惜他老人家也在路上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联系上。”
“无妨,此番路途尚远,岳父大人定然会有书信寄来。”苏录轻声道:“我们先自己想想,接下来该怎么办。”
“是。人总得自己成长起来。”黄峨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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贵州龙场驿,龙岗书院。
偌大的庭院里坐满了人,有贵州、四川乃至湖广来的儒生,也有慕名而来的土司蛮子……所有人在这里和谐相处,皆专注听讲台上盘膝而坐的阳明先生,阐发惣学精义。
便听他声振林木道:
“天地间有一铁律——心灯不亮,万物皆暗;物性不明,寸步难行!”
“心灯者,良知也;物性者,万物之理也。二者相契,方可行远……”
“吾辈治学,唯‘真切’二字!心灯照路,须怀悲天悯人,双手开物,必循自然之则;物性反馈,校准知行偏颇。三者环衔如轮,生生不息,此乃惣学根本……”
一番发人深省的宏论后,阳明先生字字千钧道:
“以心燃灯,明良知之本;以手筑路,践济世之念;以物为镜,正知行之偏——此方为宇宙自在人!”
话音落,众弟子如醍醐灌顶,齐躬身行礼:“谨受教!”
众弟子告退后,只剩两个穿着儒衫的江浙面孔留下来,其中一个是他兄弟王守俭,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是他小妹夫徐爱。
这二人是千里迢迢来探望他的。
“曰仁,听得怎么样?”王阳明微笑问徐爱,曰仁是他的字。
徐爱仍沉浸在方才的讲学中,感慨道:“先生所讲惣学,当真洞彻本源!往日诸多百思不解之事,今日一听豁然开朗。”
说着他叹了口气道:“先前我还因那苏弘之捷足先登,成了开山大弟子而不忿,如今却是彻底心服口服了。”
徐爱虽然是王守仁的妹夫,却是他头号迷弟,类似于朱子明与苏录的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