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成帝的脸色说不上好看,此时正面沉如水地斜倚着身子,揉着眉心。
“哀家听闻陛下犯了头风,着人炖了些滋补的汤水,也不知是否有用。你们一个二个都是怎么伺候的,这种时候还哭哭啼啼的做什么?”
高太后不怒自威,语气不疾不徐却也足够震慑万贵妃,她登时噤了声。
皇后施礼道:“儿臣见过母后,太后万福金安。”
万贵妃也胡乱抹了抹面上的泪水,乖顺地跪在一旁。
高太后却好似没看见她,径直从她面前走了过去,挨着梁成帝一旁的侧位坐下。
梁成帝赶忙道:“儿臣无大碍,还得劳烦母后操劳,实乃儿臣的罪过。”
高太后摆了摆手道:“都是自家人,客气的话不必多说。”
随后,她转而对涂进做了个手势,很快他便指挥一众寺人和宫婢退了出去。汪直见状,低着头等着梁成帝的示下,得到默许之后便也赶忙追了出去。
很快,空荡荡的承乾殿中只余下他们几人。
梁成帝道:“母后想必有所训示,儿臣愿闻其详。”
高太后道:“陛下贵为九五之尊,思虑行事远非哀家这样的妇道人家所能及。只不过事关天家颜面,哀家不能坐视不理。”
梁成帝自然知晓她为何在这个时候出现,只是知道是一回事,是不是接受或欢迎又是另一回事,于是方才面上的笑意又减了几分,明显变得疏离起来。
他开口道:“母后总不至于也是为了燕家的事而来?”
高太后看在眼里,心中已有了几分主意。她最是了解这个精明帝王的心性,与先王南辕北辙,最是善于掌控人心。从他的反应来看,果然绝非对荣远侯府之事知之甚少才会迟迟未表态。
相反,以燕啸天和乔芸在朝野和民间的声望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们的离世未尝不是对于皇权的一次巩固。
恰在此时,万贵妃的啜泣声显得格外刺耳,冷不丁地响起。
高太后旁敲侧击道:“小的不成体统,大的也没有半点分寸,哪里有贵妃的样子。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,自己是什么身份,既是家事便是国事,一切都得以陛下、大梁的利益为先。”
这话虽是在训斥万贵妃,但也适时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:只要是为大梁好,对梁成帝有裨益之事,她绝不会阻拦。
果不其然,梁成帝的语气立刻缓和道:“万贵妃,还不快谢过母后。”
万贵妃即便心中不快,可还是装作恭顺的神情道:“儿臣谨遵母后教诲。只不过。。。。。。只不过。。。。。。”
说着说着,她像是仍旧止不住委屈地呜咽起来,许久没说出一个字。
皇后自是对她这般惺惺作态习以为常,可眼见梁成帝眼中带着几分对万贵妃的怜惜,但碍于高太后在场不敢偏袒得过于明显而迟迟未曾开口,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地问道:“万贵妃,你这是作什么,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,天大的事情自有陛下和太后为你做主,切莫如此伤心才是。”
梁成帝顺势道:“皇后所言极是,好了,有什么但说无妨。”
万贵妃等的便是这句话,赶忙说道:“陛下,月儿定是受人蛊惑才会口出狂言。您是知道的,月儿的心中只有她的父王,平日里对您言听计从,没有半分忤逆,怎会有胆量议论什么刑部。说到底,还不是因为月儿秉性纯良,她从前与那个沈亦清交好,见她入了诏狱便替人出头,怎会晓得人心叵测。”
梁倾月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,确实曾惹得梁成帝不悦,可说到底,也只是因为万贵妃所言“秉性纯良”四字所致。
这看在别人眼里没什么,可却恰恰是梁成帝偏宠这个小女儿的原因之一。
她的灵气和脾性,像极了那位远去的故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