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落,裴越执芴上前,面朝百官而立,在他的示意下,巢遇和柳如明带着两名内侍坐于一侧长案,当堂记录口供。
一切准备妥当,裴越注视趴跪在殿中的“李襄”,朗声而问,“堂下何人,报上名姓。”
众人视线随着殿中之人而动,只见他缓慢而艰难地撑住双臂让自己跪得规矩一些,凌乱发白的发须颤动,将头埋得极低,
“罪臣程鑫……”
程鑫?
仅仅四字不啻于一道惊雷砸在众臣脑门。
殿内一时热议纷纷,嘈乱不止。
“怎么可能是程鑫?”
“怎么会是程鑫?”
别说朝臣,便是皇帝本人,也狠狠吃了一惊,此四字,便足以说明,李襄是清白的。
明怡那日摸至第三条伤疤,便知他是程鑫而非她父侯,只因那道状似疙瘩的伤疤,便出自她手,是有一年较武,不慎在程鑫胳膊处留下的,此事肃州军皆知。
裴越震惊之余,敏锐抓住话头问下去,“所以,从始至终是你假扮李侯,故意迈入敌营军帐,伪装出李侯叛国之假象,嫁祸于他,是也不是?”
程鑫闻言越发羞愧,那张脸彻底埋在胸前,哽咽颔首,“是,是罪臣嫁祸李侯。”
殿内一片死寂。
好一会儿无人出声。
直到数位与李襄有旧的军将抑制不住情绪,愤而跳出,指着他呵斥,“你是李侯麾下四大虎将之一,是李侯最器重之人,你为何背叛他?”
“对,你为何陷害李侯!”
大殿纷纷有人跳出指责,甚至隐约有了些许哭声。
裴越抬手示意众人肃静,接着问道,
“程鑫,你为何嫁祸李侯,是否为人指使?可有同伙?一并道出。”
良久,程鑫深吸一口气,缓缓抬起眸,模糊的视线在眼前寻了一周,落在裴越身上,喃喃问,“裴大人,若是我一五一十道出,可否留我儿一命?”
这话可谓是捅了马蜂窝,被殿内诸多耿直忠贞的臣子口诛笔伐,骂他恬不知耻。
裴越却是神色平静回,“程鑫,你若交待明白,依律可酌情给你儿子减刑,若你闭口不言或有所隐瞒,就凭你方才自认身份,你程家上下该满门抄斩。”
程鑫连连点头,“是是,罪臣明白了,罪臣这就交代。”
思绪好似回到多年前。
“罪臣出身丽阳,打小家中穷苦,姊妹六人,时常揭不开锅,穷怕了,有一年吾父上山狩猎被野兽咬断一条腿,从此就该罪臣担起抚养弟妹的重任,可我年纪小,挣不到几个铜板,有一回无奈之处,便偷偷藏身于某处街口乞讨。”
“孰知因是新来的,被当地乞丐围攻,打得罪臣险些死在那儿,是一人救了罪臣。”
“他便是当年丽阳县官之子,如今的靖西侯梁缙中。”
梁缙中的名讳一出,殿内好些人均吸了一口凉气,谢礼意识到什么,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,险些跌倒,是身后都察院两位御史给他搀住。
“说,接着说下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