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中诸人视线纷纷投向贺指挥使,面露异色。纵然守住漕运确是功劳,但主力战场毕竟在西面,贺林孝身为羽林卫都指挥使,舍大功而取小利,未免有些委屈,此外被一丫头片子指挥,也略有些失面子。
好在贺林孝本人倒是不介意这些,只是心存忧虑道,“李姑娘,在下一走,仅凭你和周将军抵得住梁缙中吗?”
他好歹也在边军历练过几年,对梁缙中的打法有几分熟悉,他该是迎战梁缙中的主力。
明怡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是从不客气的,“有我呢。”
底气十足。
众将一时默然,暗自咋舌。
即便您父亲是北定侯李襄,您兄长是威震四海的少将军李蔺昭,您也不能嚣张到用三个字打发大家。
贺林孝今年四十出头,是位沉稳的老将,素来以稳扎稳打著称,他亲自驻守漕河该是万无一失,他看向虎贲卫指挥使周衢,“周将军,在下驻守东便门外,由你阻截梁缙中,可有把握?”
周衢不同,是名敢打敢杀的悍将,当即拍着胸脯道,“您放心,我一定叫梁缙中有来无回。”
禁卫军与南军素来水火不容,而周衢与梁缙中本就存有旧怨,皇帝派他迎敌,也未尝没有这番考量。
贺林孝看了一眼明怡,不再多言,当即出衙点兵,策马驰向东便门。
接下来商议如何策应军器监。
明怡忧道,“城外虽有神机营,却难保未被怀王渗透,眼下城中最缺的便是炮火,一旦军器监失守,敌军以重炮猛攻西便门,恐怕不出两日,城门便要失守。”
周衢果断出主意,“那咱们再出一支主力军往西策应军器监,与神机营打了个配合,将梁缙中的人往南阻截在窦山镇一带。”
“此计甚好!”
众将纷纷附和。
明怡也赞同,只是四年半过去,京中这批将领换过一批,能耐如何明怡心里没数,她吩咐青禾,“你随军出发,务必守住军器监。”
青禾闻言脸色微微一变,冲明怡摇头,“我要迎战梁缙中,我要亲手杀了他和怀王,给李侯报仇。”
明怡暗叹一声,她早料到青禾先前在殿中请战,根源在此。她将青禾拉至门外廊庑转角,正色道:“青禾,一军统帅最紧要之处便要是有大局观,无论何时万不能将个人私情凌驾大局之上,这样的错,你莫要再犯。”
她语气温和,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青禾小脸皱成一团,几乎带上了哭腔,“师父,侯爷死得那般惨烈,若不手刃那些逆贼,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!”
她眸中泪光隐隐,腮帮子气得鼓鼓的。
明怡明白她心结何在,忽然微微一笑,柔声道:“你心中不忿,是不是?你所守护的朝臣乃至君王,或许并非如你所想那般贤明,甚至猜忌你、防备你,所以你委屈,是不是?”
青禾绷着脸不说话,眼神带刺,显然是被明怡说中。
明怡看着她这副模样,抬手揉了揉她脑袋瓜子,眸色变得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宠溺,
“你跟我少时一般无二,眼里非黑即白,总觉着这世间诸事均要分个对错,论个高低。”
“只是待你经历得多了,你会发觉,一味执着于是非对错,只会让自己心力交瘁,计较到最后,连自己都丢了,若你所行所为只为求得他人认可,你且不如一开始不要做,因为这世上的他人可以是一人,也可以是千万人,你又如何让所有人满意,你又如何能强求金銮殿上那位从一而终的信任?”
“青禾,遇到这些,该怎么办?”
“为师今日教你,保持初心。”
“江山不是他一人的江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