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门婚事缘起,据实以告,明怡身份也不必再隐瞒,明怡关怀李襄一案理所当然,唯独棘手之处便是双枪莲花……这个罪名无论如何不能认,罢了,此事先搁置,待将李襄一案审理明白,再寻机会帮明怡脱罪……
退一万步,皇帝即便真要问罪于他,还有谢礼,还有千千万万为民主张的御史,可帮李家翻案。
至于裴氏损失的声誉……慢慢来。
裴越状元出身,文章自是锦绣天成,非那些武夫悍将可比,起笔寥寥数语,言甚恳切,令人动容,只是写到明怡身份之处时,笔锋蓦然一顿,坦诚她欺瞒在先,置妻子于不义之地,教他如何落笔?若归咎自身,便等同默认裴氏涉入党争,将摧毁帝王对他和裴氏之信任,纵眼下无大碍,却损家族长远根基。
不成,得想个折中的措辞。
正踟蹰之际,门自外而内,被人推开。
霞光里,一道清致的身影跨入门槛。
只见她身着深湛素色长袍,腰束同色绸带,以他所赠那只羊脂玉簪绾发,手中拎着一食盒,清清朗朗立在门口,皎如玉树,风骨铮铮,细看来,双眸清澈明亮,黑白分明,眉形不像寻常女子般柔婉,而是斜飞入鬓,又自带一股疏朗的英气。
适才脑中思量的是她,睁开眼便瞧见了她,简直是心有灵犀。
裴越立即起身将她迎进来,目色温柔道,
“你怎么来了?”
明怡将食盒拎至西墙下的桌案,裴越这厢打算掩门,不料明怡忽然阻止道,“不必,值房里闷,还是敞开些好。”
裴越本不欲叫人窥探二人用膳,不过明怡这般说,他也未曾坚持,随她来到桌案落座。
明怡摆膳,裴越给她斟茶,备妥,二人相对而坐。
不大不小的四方桌上,摆着林林总总七八样菜式,诸如麻腐鸡皮,咸酸蜜煎,煿金煮玉,野菌菇山药汤等,皆是素日裴越所喜。
两人心里均搁着事,对着一桌子菜,一时竟谁也没动筷子。
晚风徐入,拂在二人面颊竟微有些凉意。
两人相视一笑。
为了掩饰异样,裴越先开口问她,“怎么不叫做些你爱吃的菜?”
他吃的素,这里八样菜,素菜居多。
明怡哂笑一声,“我忽然觉着,家主所言极是,平日还该多食素,索性今日随家主吃。”
裴越闻言心里莫名有些不好受,这话他劝了她整整半年,她全当了耳旁风,今时今日竟因迁就他而撒谎。
他晓得她素爱荤食,平生也就那几档子喜好,他何故用条条框框去规劝她,人生几个春秋,何不由她性子活。
一时为过去苛束了她而自责。
裴越不动声色替她夹了些菜,“今日不是去谢家吃席么,怎么得空陪我?”
明怡握住筷箸,唇齿颔动,轻笑道,“想夫君……
裴越心弦剧颤,修长的指尖也微不可见的抖了少许,怔然看着她。
莫名便觉着,这话,像一根弦,一端牵着他,另一端系着她。
她第一回,说想念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