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想做纨绔呀,仙君。”
他很真挚地望着她。
这句话他不止一遍地说过,但唯有这一次曲砚浓听进心里去了。
她脚步顿住,第一次好好地打量这个从前话都说不流利、总是脸红的小修士,他现在仍是动不动就红了脸,但目光清澈,想要说的话再也不会磕磕绊绊。
“那为什么没拜进上清宗?”
她问。
戚枫一下子狼狈起来。
“因为我是戚家弟子呀,仙君。”
他很为难地说,“上清宗怎么会收我呢?”
沧海阁阁主的亲侄子,元老戚家的嫡系天才,一重重的烙印打在他的身上,上清宗怎么可能真的收下他?
就算真的要收下,首先要经过戚家同意,但戚家又怎么会把自家的天才放到上清宗去呢?
所有人的意见里,戚枫自己的想法是最不重要的,正如千年前,魔修曲砚浓的想法永远比不过仙魔有别。
曲砚浓一时无言。
“如果你愿意,现在也可以留在上清宗。”
她说,“戚家不会是你的阻碍了。”
戚枫却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谢谢您。”
他轻轻地说,“但我不会留在上清宗了。”
“小叔服罪,戚家认罚,正是家族艰难之时。”
这曾经连旁人注视都承受不起的腼腆小修士定定地说,“我享受了家族的培养,如今也该承担家族的罪过。等我找到那个控制我神识的人,了却这件事后,我会留在山海域,尽我所能为小叔他们赎罪。”
曲砚浓不自觉忘了言语。
这一千年太漫长,人心又太易变,她高居云霄之上,低头看下去,每个人的变化都那么突然而然又有迹可循,像乏善可陈的默剧,她听不见声响。
直到一个小修士那样轻易地在她面前成长。
原来沧海桑田,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带来,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,唯一不变的,就是每个人都会改变。
——不论旧世、新世、从前、往后,自然也包括现在。
时光每时每刻都在流淌,而她终于听见水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