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间,谢蕴想到了什么,闭口不语,想了片刻,说:“凤儿也未提到与你说契啊。俪彁”
萧琨被骤然说中心事,当即莫名愁绪,一齐涌上心头,颇有惶惶不知所以之感。他从小便不曾承欢父母膝下,不懂“家”为何物,又是六亲缘薄之命,打心底亦觉得自己不会得老天眷顾,更不配拥有家庭。
“说契是什么?”萧琨走了神,问道。
谢蕴没有再提,改口道:“项家堂兄弟里,有好几个着实想与你亲近,邀你往他们家中吃茶下棋,先生若横竖无事,待得乏了,我喊他们来陪你,在城内逛逛。”
“不打紧,”萧琨被谢蕴触动心事,仍有点恍惚,认真道,“我着实想陪着凤……项弦,不嫌乏。”
此时项弦与前厅外客用过午饭,进来给母亲请安,说:“姆妈,下午无外客,俱是自家人走动。”
“明天便头六了。”谢蕴说,“今日你可带萧先生去城里,让小叔代看着。”
萧琨来一趟,帮不上忙,还得项弦分神照料,忙道:“你忙你的,别管我。”
项弦坐下,说:“我还没吃呢,你们吃的什么?陪知县说了这大半天话。”
管家忙道:“这就吩咐。”
项弦道:“别麻烦厨房了,盛一碗满满的米饭来。”
项弦以热米饭就着萧琨吃剩的小菜用了午饭,谢蕴又拣了自己食盒内未动过的与他吃。项弦见母亲与萧琨都看着自己,便朝母亲解释道:“我俩在外头风餐露宿,常吃对方的剩饭剩菜。”
萧琨扶额,不知该笑还是不笑。谢蕴又道:“香炉寺的师父有两串绳子,乃是你六岁那年,与你爹一同去供的,顺便去取了来,晚饭不等你俩了。”
“是。”项弦吃完简单一抹嘴,换了衣服,萧琨又去沐浴。到得午后,两人才离了项家,携手往城外去。
“我娘没胡说八道罢?”
“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娘的?”
“她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,”项弦边走边随手摘树叶,精神已恢复了,笑道,“有不中听的,不往心里去就是了。”
“想与我说亲。”萧琨知道不告诉
他,
项弦铁定要问长问短,
便索性说了实话。
“哦。”项弦忽有点不舒服了,打量萧琨,说,“是不是你朝她哪个门生盯着看了?”
“没有,”萧琨哭笑不得,“说什么浑话,你在吃醋?”
“当然!”项弦倒是承认得很爽快,“怎么?我还不能吃醋了?”
两人相对无话,气氛突然变得奇妙了起来。春末夏初,会稽阳光灿烂,正路上树影斑驳,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出城去,项弦没让萧琨驭龙,萧琨也不问,便权当散心。
两侧民宅中,又有繁华灿烂的花儿越墙而出。江东一地民生富裕和乐,安静的道路上有种避世之感,仿佛在这里无论说什么、做什么都无人知晓,天大的秘密,就像落在青石板路上的一滴水,顷刻间便会化作青烟,归入尘世,再无痕迹。
“说契是什么?”萧琨忽问。
项弦随手摘了朵花,正拆那花芯想弄点蜜吸,闻言“噗”一声把花喷得老远,继而哈哈大笑。
“谁告诉你的?”项弦拉着萧琨,萧琨要掸开他的手,却被抓着不放。
“怎么?”萧琨说,“不可能是不好的话,莫要捉弄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