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的烛火燃得发颤,映着满殿垂首的官员,连空气都裹着慌促的凉意。
案上堆叠的军报压得镇纸微微倾斜,最顶上那封的红笔批注刺得人眼疼……“征北军已围丹阳,烽火通建康”。
谁都清楚,丹阳是建康最后的屏障。
那座城守不住,李黎的兵马顺着官道南下,不出一日便能兵临建康城下。
往日里朝堂上的唇枪舌剑,此刻全变成了沉默的冷汗,有人偷偷攥紧了朝服下摆,有人盯着地砖缝里的青苔,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。
“诸位当初谋杀杨豹的时候,可不是这样的。”
欧阳通的声音突然响起,打破了死寂。
他坐在主位上,手指摩挲着案角那方磨得发亮的青铜镇纸,镇纸上“安邦”二字的纹路,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垂着的脑袋,眼底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,连语气都带着刺:“谋杀柱国大将军时,你们可不是这副慌乱模样……有人说‘杨豹功高震主,留着是祸’,有人附议‘征北军只认杨豹,除了他才能掌控’,个个都觉得自己算得精明,为朝廷除了大害。”
“怎么?如今征北军打过来了,倒慌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?”
“我看你们,只是希望把杨豹的地位权力,给掠夺过来,成为自己的罢了!”
“什么的,说的倒是冠冕堂皇!”
“跑到我的府邸,来说这个事情!”
“还让我跟你们一起承认,这个事情!”
这话像鞭子抽在众人身上,有人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抖。
当初杨豹死讯传来,满朝文武可谓都是十分兴奋……那个凭着市井之徒拉起一支强兵、满朝文武都有所畏惧的人,终于没了。
可谁也没料到,没了杨豹的征北军,不是变成温顺的羔羊,反倒成了失控的野马,直接举着刀往建康冲来。
“杨豹是什么人?”欧阳通往前倾了倾身,声音更沉:“是在北方征伐多年的猛人、能跟北方段豪喝血酒定盟约的主儿!”
“一个所向披靡的战将,说死就死在‘风寒’上?”
“诸位把征北军的将领当傻子糊弄,把天下人的眼睛当瞎子蒙……这笑话,如今闹大了,就只会缩在这里发抖?”
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两个人身上……顾道灵攥着朝笏的手泛白,陈玄之则脸色铁青,喉结动了动,像是要发作。
果然,陈玄之猛地一拍案,朝笏重重砸在案上,瓷片溅了一地。
“欧阳太傅!”他的声音带着怒极的沙哑:“征北军再横,不过是群反贼!”
“咱们手里还有中央禁军,荆州兵团更是精锐……传旨让荆州兵星夜勤王,咱们内外夹击,还怕打不过他们?”
殿内瞬间起了些附和的低语,有人点头称是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欧阳通却缓缓眯起眼,手指轻轻敲了敲案面,那敲击声不大,却压过了所有嘈杂:“陈大人,就算胜了又如何?”
他的目光扫过满殿,语气里带着沉重的无奈:“征北军是帝国的兵,中央禁军、荆州兵团也是帝国的兵。”
“自相残杀下来,死的都是帝国的骨血,根基都被蛀空了,赢了又有什么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