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莱恩知道,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他,她想让他放心。
最后几句越说越顺畅了。
“大家一起等待,等待局势进一步明朗,等待来自柏林最高领袖和统帅部的、经过验证的命令。”
“这样您既履行了职责,更避免了同胞间的无谓流血。如果最终证明这是一个误会,您今天的克制和审慎将会是多大的功劳?如果…如果不是,”她微微垂下眼帘,“我们…。”
深呼吸。
“仍然会在您的枪口之下,您仍然有呼叫援兵的权利,您看…您并没有失去主动权。”当然她没说出口的是,克莱恩也有随时让自己部队开进巴黎的能力,如果迫不得已的话。
最后一个词消散在夜风中。
更多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来,像是无数钥匙在转动,一点点打开这僵局。
我说出来了…这是当下她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,剩下的一切就交给命运吧。
像是支撑她的那口气终于散了,她身体不受控地往旁倾斜,而下一刻,一条坚实的手臂稳稳横揽住了她。
我在。他没说话,但他宽厚的手掌,牢牢托着她的力道,都在无声地说着这两个字。
她这才后知后觉,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身汗,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——他方才也在给她力量。
她抬头看向克莱恩,撞进一双亮得吓人的蓝眼睛里,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东西,他的手骤然收紧,把她摁进自己胸膛,反反复复揉着她发顶,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。
他的心跳声震着耳膜,又快又重,她有点读懂了,这次不像是单纯的安慰或者什么,他是在认同她。
灯光之下,高大的金发军官将娇小的东方女孩护在怀里,两个影子融成了一个。周围的士兵们你看我,我看你,枪口终于彻底垂落。
或许…。这个钢铁死神,这个他们中不少人的偶像,也不想朝他们开枪。
克莱恩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孩,她呼吸拂过他领章,温热的,急促的,像雏鸟扑棱的羽翼。
他忽然想起华沙初见时,她瘦得皮包骨,棉袄挂在身上晃荡,可给自己清理伤口的手,却比他见过的所有战地医护都要稳。
她比她自己想象的,也比他所以为的,都要勇敢。
女孩没有抬头,可她从他的拥抱里读懂了,他同意了,同意用等待换一个暂时的和平。
而台阶下,莫里斯的脸色还在变幻不定,这番慢吞吞的话,像打开了什么锁,让一团乱麻的脑子理清了
些头绪。
方才克莱恩那句“我的指令只来自希姆莱阁下”冷不丁又在耳边炸响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