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宵节过完,父亲就正式将公司交给了他,还对他说:“我自己的儿子,我心里清楚,你将来会远远超过我,但是我不忍心看你太辛苦,做生意不一定就能够赚多少钱,风风雨雨又多,只不过心理上能够获得一定的满足。”
父亲做人仁义,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建筑企业,虽然将资质做上来了,却并没有获得多少实际的收益,跟着他的一些小老板们倒是赚得盆满钵满的。
有关工程上的管理经验,父亲倾囊相授,父亲给他铺就了广泛的人际网,从各个长期合作的供应商到各大业主,这些年,都是父亲一个个亲自领着去见的,林云让依靠着父亲的关系接了几个重点项目之后,心就更大了,他心里的目标就是要超越父亲的成就,但是那个项目严重超过了企业能够承载的实力。
“当时,我差点栽在这个项目上了。”
“我听说过,这个小区的第一个老板跳楼了,但是从你接管之后,不是就赶上了地产大势了吗?”
“故事比较曲折,这个小区占地面积很广,当时好几家实力强劲的开发商也在观望,考虑到已购业主的想法,他们也担心楼盘烂尾了,论证和谈判了一个多月,还好我们自己的建筑单位资质很老牌,云商在老百姓眼里的信誉度不错,最终才签订了股权收购协议,几乎是把老本都拿出来投这个项目了。”
“那你当时为什么冒险啊?”
“我看中了东部新区发展的地域优势,政府的投资力度是前所未有的,而且纵观全国,当时我们省市的房价已经是垫底了,物极必反,应该到了触底反弹的时候了。”
“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这些啊?”相颜天生的同情别人的苦难,她第一次听他说这些,一直以为他没吃过苦,她曾经还深深羡慕过他命运顺坦。
“我接了这些烂尾楼的第二年,父亲忧愁的头发都白了大半,他也担心自己一生的心血败在我的手上,但是他没有责怪我一句,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太单纯了,说不清楚,我根本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心,实际上,若不是楼市大涨,我可能都没有勇气活到现在。”
“你再转手就是了,当时不是还有竞争对手吗?”相颜说道。
“只是半年的时间,情况又发生了很多改变,楼市寒冬,而且楼体外观不符合人们的传统审美,再转手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,那时候大部分的房企都很艰难,都持观望态度,不会轻易多跨出一步,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困难的时期,你根本想象不到房地产真正的萧条期有多么可怕,现在都没有那时候可怕!”
相颜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,但是他说的那么有力量,让她也深深恐惧了。
“当年最差的时候,三个月没有卖出去一套房子,几个销售员的底薪工资我也支付不起,就给遣散了,当时我带着葛助理出差,他还是有些本事的,说是到附近郊区和乡下做宣传,我们舍不得住酒店,找了一个破旧旅馆,腊月寒冬里,空调坏了吹不出热气,被子又薄,我们俩冻得瑟瑟发抖,根本睡不着,我躲在厕所里抽烟,差一点哭出来,还真卖出了几套房子,总算应付了年底的危机,给公司的几个员工发了工资,勉强过了个年。”
林云让说的轻描淡写,但是相颜听起来觉得很心酸,她不知道,原来他遇到过这么大的困难,她一直以为他的人生是毫不费力的。
他自尊心那么强,这些话恐怕连家人都没说过,原来连他也遭遇过如此多的沧桑往事。
“我永远记得那晚,我一夜没睡着,我和葛助理就睁着眼睛,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,我当时根本不敢想象以后,就连第二天的事情我都不敢想,看着屋外黑洞洞的,外面的空调外机嗡嗡的响着,更难以入睡了,我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落魄到那样的地步,突然之间很后悔,那一刻突然开始相信命运,可能我不适合做企业,归结一切失败的原因,就是人不能逞能。”
“可是,你成功了呀?”
“全凭的运气,如果不是第二年全国的房价都有了起势,我都不知道现在自己处于什么境地,我以后不会冒险做任何事,一旦经历过就会有所忌讳,胆小很多,顾虑很多。”
相颜又问:“后来呢,情况怎么好转的?”
林云让又开始回忆起来,十年前的事情,仿佛还历历在目。
“从第二年开始,全国的楼市大涨,我雇了一个销售团队,有一天,我站在销售部的二楼往下看,那天的情景我永远都忘不了,大厅里挤满了人,中国人真是买涨不买跌的,根本不是买房子,而是抢,只要看到一个穿工作制服的就被抓去直接签购房合同,一些女销售员直接脱了高跟鞋,赤脚在大厅里跑来跑去,开发票,签合同,住宅楼几乎被一抢而空,那年的销售员,每一个人的年入都过了五十万。”
相颜笑着说:“幸好郊区的村民们没有把你的房子买空。”
“当时卖的价格也不算亏,只不过第二年翻了两番,让我彻底翻身。”
“我佩服你的魄力。”
“我回想起来也挺佩服自己的,人生中做了这样一个疯狂的决定,也不枉此生了。”林云让接着说:“我算是仁慈了,价格没有别家高,也不搞噱头,所以云商的口碑也越来越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