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阳在他身边坐了一夜,没说一句话,只是在天亮时,指了指不远处的草棚:“那里有粥,去喝点吧。”
少年抬头看他,眼里是灭顶的绝望:“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”
“你刨了一夜。”
陈阳的声音很轻,像风吹过麦田。
“不是为了让她活,是为了让自己不后悔。”
少年愣住了。
陈阳站起身,拍了拍他的肩膀,转身走向废墟深处。
那里还有幸存者的呻吟,像无数次轮回里那样微弱,却又清晰。
他的背影在晨光里有些佝偻,却异常安稳。
这一刻,陈阳忽然觉得缠绕周身的因果线松了。
不是消失,而是变得柔软,像水草顺着水流摆动,不再勒得他生疼。
轮回的拉扯感还在,却不再让他眩晕。
那些碎片般的记忆,那些救过的人,那些没救成的遗憾,突然在意识里清晰起来,不是扎人的玻璃碴,而是拼成了一幅完整的画。
画里没有他这个“拯救者”,只有无数个挣扎的身影。
妇人钻进狗洞时的决绝,孩子冲向道观时的奔跑,孤儿分食小米时的珍惜。
是他们自己的选择,撑着他们走过了黑暗。
他想起“一”说过的话:“光落在不同的器皿上,会有不同的辉映。”
原来他从不是那束“光”。
只是在器皿蒙尘时,用自己的体温焐热了一点霜。
在光快要熄灭时,用手掌拢了拢火苗。
真正照亮黑暗的,从来都是器皿本身的剔透,是火苗自己不肯熄灭的执拗。
陈阳笑了,这是他在轮回里笑的最轻松的一次。
没有了年轻时的热血,没有了中年时的沉重,只有一种看透了因果的平静。
他走到废墟边缘,那里有个老婆婆正扶着墙站起来,怀里抱着一个幸存的婴儿。
看见陈阳,她颤巍巍地鞠了一躬,像无数年前大梁城的妇人那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