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昔年节,宗室府邸必是门庭若市,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。
如今,却门可罗雀。
老秦贵胄们噤若寒蝉,唯恐一丝动静引来那位年轻君王的震怒。
嬴傒,依旧将自己封闭起来,隔绝了外界的探究与窥伺。
府邸深处,书房的门窗紧闭,唯有几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。
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的气息,混合着一丝源自内心的焦灼与苦涩。
厚厚的帘幕隔绝了庭院中的萧瑟声响,也将嬴傒隔离在一个只属于他和历史尘埃、律法条文的静谧空间里。
烛火在案头摇曳,映照着嬴傒骤然苍老许多的侧影。
他枯坐良久,面前摊开着《尚书》《周礼》《商君书》以及历代秦君的诏令汇编,还有更多是他亲手书写的、墨迹未干的草稿。
草纸上,墨迹断断续续,涂改甚多,显见执笔之人内心的激烈交锋。
“血脉……尊荣……”
他提起笔,蘸满浓墨,手腕却悬在半空,迟迟未能落下。
嬴政留给了他一线生机,也留给了他一个沉重的使命,‘静思己过,以观后效’。
这“思过”,绝非仅仅是闭门忏悔那么简单。
嬴政要的是一个答案,一个能让宗室浴火重生、真正融入大秦争霸洪流的答案。
嬴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目光重新聚焦在案头的草纸上。
这一次,落笔不再犹豫。
“宗室之贵,贵在为国之器,利刃锋镝,非贵在血脉之遗泽,朽木残垣泽。”
他以史为鉴,从穆公破格用由余、百里奚,谈到孝公变法倚重商鞅,再到昭襄王重用范雎。
“昔者先王,不以亲疏取士,唯贤唯才是举。故能并国扩土,称霸西戎,奠基帝业……此皆明证:君王取士,唯贤唯才是举,亲疏何足道哉。”
他剖析嬴肃集团的根源,痛陈“任人唯亲”之害:“观嬴肃等辈,窃据要津,非凭经纬之才,唯恃血脉之近。
尸位素餐,蠹食国库;结党营私,阻塞贤路;妄议国策,动摇根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