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侯惇含着眼泪,喝了一盏酒,许攸又立刻为他斟满了。
“许将军——”
“我唤你元让!你唤我什么!”
许攸很气愤地嚷道,“竟这般疏远!”
于是夏侯惇又只能喝了第二盏酒,改口喊了一声子远。
有兖州兵匆匆忙忙地跑到营地来,被许攸的亲军拦下了。
“那是什么?”
夏侯惇接过丝袋看了一眼,“是程仲德的信,且容在下——”
一只手伸过来,将他按在了坐具上。
“什么信?能重过你我这片刻相聚?”
许攸不容置疑地说道,“你我既剖心析肝,便莫理这些浮辞为上!”
夏侯惇又喝了第三盏酒。
当酒力渐渐涌上心头时,这个最为曹操所倚重的武将并没有如许攸期望那般,昏昏沉沉地醉倒。
他的思绪变得越来越清晰,于是许攸的热情再也掩盖不住那种诡异。
他刚刚走出数十里,程昱为什么要给他送信?
程昱对自己的安危都置之度外,除了主公之外,还有什么事值得他匆匆忙忙地追来送信?
只有许攸。
他慢慢地抬起头,用仅剩的那只眼睛谨慎地盯着对面的中年文士。
他自觉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,甚至脸上还带了一丝笑意。
只是他不自觉地将手伸向放在一旁的佩剑上时,对面这个小个子主将忽然极其敏捷地跳了起来!
“绑了!”
他高声嚷道,“连同他军中那些偏将功曹,参军司马,一起绑了!”
月色铺洒下来,整片大地好像都慢慢睡着了。
远处的烟火一缕缕隐在黑暗里,近处的火光也渐渐熄了。
只有城头上还有火把,燃烧着刺鼻的桐油气味,哔哔啵啵的发出几声爆裂,显得这个夜更加静谧安宁。
这样的一个夜晚,连守军也不愿意兢兢业业地巡查,他们更想找一个女墙下的角落,搬出自己藏起来的一袋干草,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,借着这清幽但还算不得十分寒冷的良夜,悄悄打个盹。
可是城头的守军没办法偷懒,今夜不行。
他们必须一板一眼地在城头上走来走去,轮班换岗,像一群蠢货似的。
因为程公还不曾下了城头。
他一整天不吃不喝,就站在城头上,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,谁也不知道那片广袤而寂寥的田野后面有什么值得看的景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