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颗木质的骰子,和让人眼花缭乱的棋盘比起来,这骰子随便得有点冒犯。它好像就是胡乱削的,量都没认真量,上面用蘸水笔手写了几个数字。
可是它落在桌上时,在座所有火种却都隐约感觉到了什么,反应最大的是小罴人马克。马克本来老实坐在地上,被那突然掉落的骰子吓得猛地往后一仰,差点钻到另一侧桌子底下!
直到一只骨瓷似的手握住了骰子,隔绝了恐怖的气息。
“这么敏感……”乌鸦几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,“哎呀,马克怎么了,是不是捂在盒子里的东西有点发霉了?嗅觉太敏锐有时候也受罪——快给孩子喷点除味剂。”
加百列食指中指夹起骰子,拇指轻轻一拨,六面骰就在他两指间旋转起来。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熊孩子一眼,敷衍地把骰子在除味剂喷头前蹭了一下,喷头都没按下去。
这木骰子上有某种危险又吸引他的味道,而在方才,它又活物似的,将所有的气息都收敛了。
活物?
加百列习惯性地想用“洞察”看一眼,却发现没有“激活动力”了。
“魅力”用完了,而血族天赋物这玩意有个巨大的缺陷,就是能储太少,用完就废。他们从星耀城安全署“借调”了六件,其中两件加百列用过了,剩余能量顶多也就能再用一次——驿站长现在禁止他因为鸡毛蒜皮滥用天赋物。
当然,他也可以不听。
其实迷藏驿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不听驿站长的——除非危急情况,乌鸦不会用发号施令的态度说话,也从来没说过不听他的会怎样。乍一看,驿站长好像挺放任,可所有人又都会自动围着他的话音转。
假如一个人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,他就会变得非常游刃有余,可以随便选一种自己喜欢的,比如润物无声地控制别人,比如——
乌鸦对他提要求的时候什么也没干,只是坐在那张可怕的书桌上盯着他看了一分钟。
啧,太省事了吧?
加百列把木骰子扔在桌上,忽然感觉有点亏。
自从答应了和他一起住,乌鸦就会有意识地尽量待在他能看见的地方,会在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单独给他关注……那种非生理性的饥饿感已经消失好几天了,此时不知怎么,又慢慢地露了头,絮絮地催促他:不够,眼神不够,关注不够,还要吃点别的。
“那我先开始,”李斯特拿起木骰子,在手里掂了掂,念出飞行棋指南,“‘第一轮只有投出六点才能移动棋子,否则原地逗留’,好……咦?等等!”
这套飞行旗的悬念在于每个空白格子会开出什么,而不是棋子会走几步——以火种对肌肉的控制力,用手掷骰子,基本想要几步是几步。
谁知李斯特上来就失手。
“这骰子是不是歪了啊,”极乐小哥对着骰子上大大的数字“一”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,“伟大的船长大人,不会是你自己削的吧,这能玩吗?”
“骰子是飞行棋的灵魂,”伟大的船长大人露出神棍似的微笑,“它会知道把‘你’带到哪去的。”
“灵魂”叛逆得很,就不六,谁扔都不行。就在大家开始怀疑驿站长又在玩弄他们,给这玩意下了“不能六”的诅咒时,骰子传到最后的五月手里。
“一直扔不出来,会一直卡在这吧,那不是……”
“啪”一下,骰子落在桌面上,打断了五月的话:六。
棋盘上瞬间光影变动,一颗鲜红的棋子自发移动起来。
李斯特替认字还有些吃力的孩子们念出棋盘上的字:“霍尼长老义愤于匠人协会的一手遮天,率先对匠人协会的知识垄断发起攻讦。棋盘激活,下一轮中,所有角色掷出任意点数都可移动,红色阵营角色移动数字加一”。
红色棋子沸腾起来,仿佛再现了审判庭上率先发难的“神秘”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