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开家门,一股烟酒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丽丽也没有睡,披散着头发独坐在小桌旁抽烟——这是她最近才染上的习惯。桌上还摆着一瓶烈性西凤酒。
对他的归来,她毫无反应,仰头又灌下一杯酒。
武惠良默然坐下,只觉满心凄楚。几天前,这个家还充满温馨和谐,此刻却像廉价旅馆般凌乱不堪。
乱的不是房间,是人心。
他默默地抽完一支烟,又接上一支。
丽丽站起身,从厨房取来一个酒杯放在他面前,斟得满满当当。
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。
她也干了自己那杯。
两人相对无言,只有烟雾在灯光下缭绕,酒气在房间里弥漫。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,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当武惠良再次睁开眼,墙上的石英钟已指向九点。他破天荒地迟到了。
深吸一口气,他推门而出,骑上自行车赶往团地委。无论内心如何万念俱灰,一旦踏入工作环境,他仍不由自主地像往日般投入忙碌。
第一个走进办公室的是少儿部部长田润叶,如今的田润叶已是位干练的干部,朴素衣着衬着微烫的短发,身形较往日丰腴了些,脸颊重现久违的红润光泽。她将一份稿件轻放在办公桌上:
“后天全区优秀少先队员表彰会开幕式需要你讲话。我拟了稿子,你看哪里需要修改。”
武惠良茫然点头,机械地翻动着稿纸。待润叶离去,他再无心阅读,托着下巴怔怔凝视光洁的棕红色桌面。
忽然间他心生感慨:润叶与丽丽虽是同窗挚友,人生轨迹却如此迥异。当年他与丽丽曾深深同情润叶在感情上的坎坷,谁料时过境迁,历经波折的润叶反而重获圆满。而当初被润叶艳羡的婚姻,如今已碎如瓦砾……
人生啊,永远充满不可预测的变数。没有永恒的痛苦,亦无不变的幸福。生活如流水,时而平缓如镜,时而曲折湍急。此刻,他竟开始羡慕那个断腿的李向前了!
极度的痛苦催生出一个念头:他渴望向润叶倾吐满腹苦水。人在绝境中总会渴望倾诉,但必须找到合适的对象。润叶或许是最佳人选——她既是丽丽的旧友,又是共事多年的同事,更经历过感情创伤,应该不会轻视他的遭遇。
虽然明知向异性诉苦是软弱的表现,武惠良却无法抑制这个冲动。这个决定竟让他生出几分力量,情绪也稍显平复,就像溺水者突然发现救命稻草,暂时摆脱了谵妄迷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