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叶阳辞翻脸时,秦温酒似乎有点怕他,便瑟缩着伸出一条手臂。叶阳归将衣袖拉高,看见他蜡白肌肤上密布的淤青与红点,不禁皱起眉。
她仔细把完脉,又翻来覆去地辨认这些痕迹,问:“其他地方还有吗?衣袍脱了我瞧瞧。”
医者眼中无男女,但哥哥眼中有。叶阳辞对妹妹说:“我来检查,你还是别看了,当心长针眼。”
叶阳归了然地笑了笑,无所谓地别过身去。
叶阳辞对秦温酒道:“殿下是自己脱,还是我来脱?”
从小在宫中长大的皇子们,被宫女太监伺候惯了,并不介意人前脱衣。但秦温酒此刻既不愿被叶阳辞看见自己嶙峋的躯体,又本能地想借此机会与他亲近,于是陷入矛盾,说:“你看我时,能不能当我胖了二十斤来看?”
“不能,眼见为实。”
“那……你能不能快点?”
叶阳归背对着他们,忍笑。
叶阳辞深呼吸,扒开秦温酒的宽衣大袖,快速检查一遍,又扯过薄衾给他盖上。
秦温酒又失望他看得太快了,越瘦越显得尺寸可观的关键之处都没看清。
叶阳辞对叶阳归说:“双臂均有红点与淤青。眼睑、口唇、手掌、甲床苍白,体温偏低。”
叶阳归点头:“与我把的脉象对上了。他是弱脉,脉象沉细,重按才能触及,说明阳气不足。加上细脉,脉管细小如线,按之无力,主气血两亏,说明久病体虚,想来已持续数年。”
叶阳辞又问:“来之前,你去偷翻过周院使的近期医案与方子,也暗中查了药房的出库单,结果如何?”
叶阳归答:“虽然我看得匆忙,但并未发现异常之处。周院使开的都是补益气血的方子,药材也没问题。”
叶阳辞回头端详秦温酒,皱眉道:“去年我见他时,还没这么严重。倘若药方与药材都对症的话,为何短短一年,从血亏恶化为血涸?”
他又坐回榻边,抬起秦温酒的手臂,仔细观察那些淤青与红点:“这些红点像是针眼,但比针灸造成的针眼大得多……针灸会避开脉管,以免出血。可这一片片淤青,倒像是脉管被粗暴刺破,止血不及时导致……”
叶阳归立在榻边同看,认可地点了点头。
叶阳辞抬眼,审视着秦温酒的神色。“八皇子殿下是有什么事瞒着我,瞒了整整两年?”
他想了想,又补充,“不止两年,在我还是翰林院编修时,殿下就开始逐渐消瘦了,但那时看着不明显,无意间听太医说是胃口不佳,我也就没多问。”
“太医说得对,我是胃口不佳。宫中饮食我早已吃腻,若是能去到民间换换口味,兴许就好了。”
秦温酒的声音平淡无波。
叶阳辞摇头:“不对。殿下从前总是逼我带你出宫,一会儿说私奔,一会儿喊救命,我都当你在说胡话。可如今回想起来,这‘出宫’之意,恐怕不是换换饮食口味这么简单。
“去年腊月底,你我见过面,那是你第一次对我说你‘快要撑不下去了’。我以为你是因为成年后仍不能封王、开府,而皇上又迟迟不立储君,感到憋屈与不甘。
“所以那时我劝殿下,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,想当太子就去争储,想当闲散王爷就去就藩。我不希望你把我,或者把任何人当成救命稻草,在生拉硬拽中一同溺毙。我希望你用男子汉的手段去争取,别总在我面前哭哭啼啼。”
秦温酒此刻异样地平静,仿佛疯气都沉淀为死气,脸色惨白地看他:“我记得你说过的,‘要么狠,要么忍,要么忍完再狠’。但是截云,我忍了三年多,每次都觉得快要熬到头了,等事成之后,我就能得到许诺的奖励,那对我极为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