舰队外表完好无损,内里却仿佛陷入火海,烧得满船动荡,将生死瞬间都化作了刃下的一抹血光。
他喃喃道:“鬼奴反噬……渤海人养虎为患了。”
因为叶阳家有鬼奴家仆,赵夜庭对这群背井离乡者其中绝大部分人的处境,比姜阔更多几分了解。
赵夜庭摇头:“养虎还得喂饱呢。这不叫养虎为患,叫自食恶果。这恶果也是他们自己种下的恶因所结,是报应。”
渤海水师陷入了巨大混乱,大大小小的战船逐渐失去航向,有的原地打横,有的侧舷相撞,显然双方在争夺主舵的掌控权。
姜阔怂恿道:“趁他病要他命!副帅,我们派出鸟船,携带火箭和火药,把他们的战船烧掉、炸掉?”
赵夜庭原本也有这个打算,尤其是其中一艘体型最大的三桅炮船,正向他们所站的岸崖快速驶来,搞不好下一刻就百弹齐发,要把他们和身后的焚霄卫炸成碎块。
但在下令的前一刻,他蓦然停顿,望向越来越清晰的炮船甲板——
一名年轻的鬼奴钻出舱门,手里提着个血淋淋的首级,身手矫健地爬上六丈高的主桅杆。他将首级往前一伸,似乎在向全舰队展示战果,呐喊声被海风吹散。
甲板上的鬼奴们高声应和起来,先是用蛮语,几轮过后又换成了带渤海口音的汉语。
这下赵夜庭听清楚了,他们喊的是:“——乌桓已死!渤海人败了!Karanga(卡兰加人)大获全胜!新酋长Chuma(楚玛)引领我们奔向自由!”
在各船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中,剩余的渤海水师士兵群龙无首,军心大乱,被一个个赶尽杀绝,尸体推出海中。
“渤海水师统领乌桓死了?!”
姜阔难以置信地遥望那颗瓜子似的首级,试图分辨真伪,“这个什么酋长,因为杀了乌桓,成为鬼奴的新首领?”
赵夜庭则盯着桅杆上那个被叫做“楚玛”的鬼奴,越看越觉得眼熟。
他骤然脱口叫道:“——罗摩!是罗摩吗?!”
那艘三桅炮船越驶越近,姜阔不安地说:“副帅,我们早已在船上火炮射击范围内,后撤吗?”
赵夜庭越发笃定那人就是罗摩,边迅速下崖,边说:“你带焚霄卫后撤,我要会一会这群鬼奴。”
姜阔不肯抛下赵夜庭撤退,便与他同下到海滩,见一艘搭载着几十名鬼奴的尖头开浪船向岸边驶来,抢滩登陆。
赵夜庭心怀谨慎地按刀上前。
为首的年轻鬼奴跳下船,朝他快步跑来,叫道:“侄少爷!”
果然是罗摩!赵夜庭松了口气,双手握住他的肩头,仔细打量:“你能说话啦,什么时候把嗓子治好了?还有,你是怎么混入渤海水师,还杀了乌桓,是小云的计策?”
罗摩摇头:“这事儿我是瞒着小主人私下做的。我担心误他正事,但又觉得非做不可,唉,不知他会不会生气。”
赵夜庭笑道:“干得好啊罗摩!我保证小云非但不会生气,还会夸你天纵奇才。你们从小一起长大,朝夕相处,比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久。他与你名义上是主仆,实际上视你如手足,若你觉得有什么事极为重要、非做不可,他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。”
罗摩也笑了:“我也这么觉得,所以就先斩后奏了。”
赵夜庭问:“所以乌桓真的死了?渤海水师也亡了?”
罗摩道:“我与乌桓堂堂正正较量,打赢后才割下他的脑袋。这还得感谢小主人,没有他传授武功,我不会赢得这么顺利。至于渤海水师,如果你指的是这个名号,那是亡了。如果你指的是这三十艘战船,还有另外二十艘辎重船,那么它们还完好无损。”
赵夜庭意识到一支建制完整的水师从天而降,如馅饼砸在头上,不禁深吸口气,望向罗摩身后的鬼奴们:“他们就是传言中乌桓麾下的‘异面鬼兵’?是你的故乡同胞?”
罗摩转头,珍惜地看了看族人们:“他们是我真正的家人,以前推举我父亲为酋长。后来渤海与倭国的一场海战,我父亲负伤落水,濒死之际被叶阳老爷所救,虽捡回一条命,但也落下病根,不能再作战。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嘱咐我,要回来营救我们的同胞,今日我终于做到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