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香音蓦然回神,瞪向儿子:“爱——你刚才说爱什么?”
秦深把叶阳辞往自己身后带了带,一掀袍摆,下跪行礼:“儿婿涧川,拜见爹娘。”
叶阳密:“儿……婿?!”
赵香音震惊到失语,面色也像是月华碎裂。
叶阳辞与秦深并肩一跪:“我与他情投意合、姻缘深种,求爹娘成全。”
秦深从怀中掏出个螺钿装饰的木盒,打开盖子。姜阔将盒子拿上前,放在夫妻俩中间的桌面。秦深道:“我们拜过天地,写过婚书,也请大舅哥吃过喜酒,如今只差一个拜高堂了。”
他与叶阳辞不等“高堂”反应过来,接连三拜。
叶阳密与赵香音僵硬地移动脖子,将视线钉入盒内的婚书与结发,魂魄终于从彻底碎裂的皮囊内霍然弹出,拍案而起。叶阳密面色铁青:“拜什么高堂!谁同意的婚事!你是哪家浪荡子,竟敢引诱我儿,是欺我叶阳氏的剑不够锋利吗?!”
赵香音也勃然而怒:“你二人可都是男子!你图他什么,年轻貌美、身怀宏才、官居高位?我儿若是愿意被你所图,说明你亦有可取之处,但你们可以为盟友、为兄弟,为何偏偏要走这条与世俗人伦相悖的歪路?!不娶妻不生子,你这是要害他一辈子!”
秦深跪着没起身,腰杆挺得笔直,坦然道:“我知道爹娘的担心,担心我负他,担心他吃苦,担心我们的感情为天下所不容。这些我都一力承担与解决,不会让他因此烦扰。我必终生无嗣,唯娶他一人,或者他娶我也行。在我这里他吃不了苦,在外面的苦,我替他吃。至于世俗人伦,眼下我的确还撼不动,故而一直小心掩护着与他的关系,只有极亲近的身边人知道,但只要我不死,将来总有一日,这些框框条条会被我彻底撕碎,兑现给他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。若我死了,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的,届时他是去是留都由他。我只求有生之年,与他一双人、长相守,求爹娘成全!”
他说得坚定挚诚,叫赵香音也不禁动容了一瞬。安练茹与安伽蓝互相挽着胳膊,几乎哽咽起来。
叶阳密却不信男子情热时的山盟海誓,将一身儒雅都化作了凛冽剑气。他抽出佩剑“三尺水”,剑光卷起一江寒波,直逼秦深门面,厉叱道:“你收回前言,从此与我儿断绝私情,我不杀你。否则剑起头落,过后我拿命来抵!”
叶阳辞知道一贯清澹的爹若是真正动怒,比娘的快利脾气更不好对付。诚然爹的剑术不如他,但他身为人子怎能与父母拔剑相对,便将身拦在秦深前面,说:“爹,你三思。我们不仅写过婚书拜过堂,洞房也入过,是名至实归的夫妻。你杀了他,是要我做鳏夫还是孀妇?孩儿死心眼,就算不殉情,也会为伴侣守一辈子寡。”
剑气僵滞,叶阳密气了个倒仰。他简直要被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气死。
他“铿”地扔了剑,抓起一旁收拢的、靠在高花几上的青绸油伞,撇开叶阳辞,劈头盖脸地抽向秦深:“你不肯放过我儿,我打死你个祸害!”
叶阳辞伸臂去拦,秦深怕误伤他,起身把他紧箍在怀中,转身用后背去承接杖责。
叶阳密用了十成力,半点没留手,灌注内力的伞骨重重抽在他背上,一下一道淤痕血条,春袍根本挡不住。
秦深拿下巴压着叶阳辞的后颈,连挨了十几下,不动也不反抗,只是咬着牙吸几口冷气。叶阳辞心疼,手臂圈过他的肋下,断然攥住抽下来的伞身,死死钳住。
“爹!”
他近乎哀告,“你这样打他,我好疼!我心里好疼啊!”
叶阳密拔了两下伞,没拔出来,面青唇白地后退几步,跌坐在椅子上。他左手无力地垂下,右手肘撑着桌沿,把脸埋进掌心里,肩膀微微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