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抱我。”
叶阳辞极小声地说。
秦深满意地伸臂,将他抱离地面,拥在怀中,不顾胸前纱布被染湿。他轻轻拍打叶阳辞的后背,温柔哄道:“乖,不哭。阿深再不欺负你了。”
“骗子。”
“没骗你,下次换你欺负他。”
下次。叶阳辞钻进车厢,懒洋洋地窝在软褥上。早膳吃得饱,餐后的丝窝糖也适口,但眼皮哭肿了,酸涩地半阖着。他摸了摸后颈的牙印,心道,等着瞧。
驾车的李檀起太早,迷迷糊糊地摇着皮鞭穗。
马蹄铁“沓沓”踩着雪地,穿街过巷,消失在冬晨的雾霭中。
“主人,送去的拜帖已有回应,薛御史邀您今日巳时过府一叙。”
眼皮已经消肿,叶阳辞放下冰袋:“知道了。礼单我已写好,在桌面上,你去集市照单采买吧。”
李檀机灵,转动眼珠回忆了一下,提醒道:“薛家的门面看着简朴,那位御史大人像是个清廉的官儿。登门礼若是太重了,怕他不肯收呢。”
叶阳辞颔首:“我知道,你看看。”
李檀拿起桌面上的礼单一看:两刀宣纸、十根耐点白蜡烛、一对兔毛暖耳,装进大的竹匣容器里。都是寻常又易耗的物件,胜在实用。他笑道:“好勒,小的这便筹备好,送过去。”
叶阳辞准点登门时,薛图南已经叫童子守扉,煮茶以待了。
他见叶阳辞十分郑重地行礼,摆摆手说:“客气了,叶阳大人。你以为这是初次拜访,老夫却当是故人重逢,来,坐下说话。”
叶阳辞与他同坐在廊下的杌凳,挨着张矮方桌,面对着枯木残雪的小院子。
薛图南捋须道:“老夫在城郊山坡,亲眼见你躬耕陇亩,心系民生;在夏津城头,目睹你只身一剑,力战马贼;在聊城鲁王府之乱中,见识你运筹帷幄,调度郭四象等人锄奸平乱。你的品行与功绩,老夫比这朝堂上任何人都清楚,而老夫的模样,你大概还是第一次见。”
“原来薛公那么早就见过晚生了。”
叶阳辞再次向这清癯老人拱手,“多谢薛公在朝堂上举荐我,又助我将奏报上传天听。”
薛图南叹口气:“老夫是赏识与钦佩你,但也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。”
叶阳辞微笑:“晚生不畏风浪。执我之道,行我所行。”
见他这般胸有丘壑的模样,薛图南便将唏嘘之意收了,目光也凝定起来,说:“有句话,老夫不吐不快。”
“薛公请讲。”
“你运送二百万两白银入京,交予奉宸卫,如今已入陛下内帑。若老夫没猜错,这笔巨款明年将会流向远西精研院。叶阳大人,你不觉得可惜吗?”
远西精研院。叶阳辞抿嘴沉吟了一下:“我在京城两年,没少听过它的名号,但谈及之人大都讳莫如深,神秘得很。倘若依陛下所言,是一处精研医术、造福苍生的所在,这两百万投进去,倒也不算可惜。只是如今国家财政吃紧,各处缺口这么大,论轻重缓急,怎么不该先轮到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