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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不知道他偷跑那天,寇松到底知不知道,更不知道在发现他跑了,钱也没了后,又是什么样的心情…
反正江逢秋这边的确不怎么顺利,他先是迷路了好久好久,又走错路,好久才走出山。
而出了山还不算完,他还要出镇,出县,出市,出省…
辗转数月,好不容易见到以前的住宅后,江逢秋并没见到记忆中宽敞明亮的宅子,只见到了一片陌生的废墟。
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去到处找自己的家人,最后辗转从一个亲戚那里得知自己的家里人已经死了。一个是在被批过程中死了,一个在下放的过程中死了。
听说成分不好的爷爷奶奶被关在牛棚,每天晚上都不让睡觉,整夜整夜一躺一躺的担水,劈柴,连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。
那些以前对江逢秋笑脸相迎的亲戚纷纷变了脸,不肯接受他这个成分不干净的拖油瓶,唯恐收留了他,家里也会被红袖章闯入…
那会儿迷茫无助的江逢秋身上的钱早花完了,这时又被那个他自认为是知音的女笔友忽悠着去投奔。
其实对方身上有很多疑点的,包括每次写信的笔迹不一样,口吻也不一样,而那时的江逢秋也蠢,他还真去了。
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像寇松那样对他好的,那位他以为的女笔友实际上是位男人装的,或者说是好几位!
对方是个骗子组织,刚开始见面那两天对江逢秋很好,后面见他身上的确没钱了,转头就把他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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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逢秋被卖进了黑砖窑厂。
时时刻刻都有人监视着,想跑都跑不了。不仅每天要干活,还要时不时被卖血,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。
每天干活的工钱,还有卖血的钱他一分也没见到。不能偷懒,手脚慢一点,监工就要打人,每天给吃的饭菜还泛着一股酸臭。
跑也跑不出去,那地方那么偏僻,不熟悉路况的人根本不知道往哪儿跑,很快就能被抓回来。假如不是那家黑厂被当地的警方一窝端了,江逢秋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来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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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段日子应该也就是江逢秋人生的至暗时刻,他在那个黑厂经历了最不愿意回想的五年,出来后,整个人苍老得不成样子。
说来也可笑,过了很久很久以后,他才知道外面早就已经恢复高考了,原来和他同一批下乡的知青们也早就返城了…
那会子下乡的知青零零散散的批次有不少,但江逢秋其实已经是最后一批了。
他是一九七五年的年底下乡的,而一九七七年的十一月就已经宣布恢复高考,等到一九七八年夏天,知青就能陆陆续续的返城考大学了。
明明他当时只要再坚持一下下,明明只要再忍耐一会儿,明明就差那么几个月,可他偏偏,偏偏在五月份的时候偷偷跑了…
太蠢了吧?
他到底在干什么啊?
假如他不知道这些还好,知道这个消息的江逢秋当场晕厥了过去,很久都没有好起来。
之前他就在黑厂受了不少伤,手脚本来都有不轻的关节问题,性格也越来越沉默,依靠四处打零工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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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个信息不是特别发达的时代,出行没有实名制,彼此之间又没留下联络方式的两个人,想找人是很难的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等江逢秋再听到寇松的名字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