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一碗水,和一个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小人造人。
地下室内,饥饿的珀珥小声呜咽,他仅有的知识储备让他无助而茫然,只会默默流着泪,盯着那扇小到可怜的窗户发呆。
然后,珀珥湿漉漉的眼睫微动,他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从小窗口探了半截脑袋。
是之前从拍卖行笼子里逃出来的白貂。
珀珥眨了眨浅蓝色的眼睛,小心翼翼坐起来,尚未停止的泪还缓缓顺着面颊往下流,唇角却终于有了轻微的弧度。
只是向往自由的白貂并不会长时间停留,它满足了好奇心,便甩着尾巴准备起来,而在精神力凝聚的记忆之外,阿斯兰听到珀珥那细微且带着呜咽声的祈求——
“别走……”
现实里的纯白色洞窟内,阿斯兰捏着珀珥后颈的手指微紧,那一瞬间隔着精神力与记忆的对视里,他几乎以为自己就是那只路过窗口,从珀珥面前跑过的白貂。
直到沉睡中的珀珥发出难耐的哼唧声,阿斯兰才回神,手上的力道放松,沉默而古怪地盯着珀珥那张可怜的,因为睡梦中记忆而拧起眉头的脸庞。
那尔迦帝国的虫巢之母从小都是降生在蜜罐子里的,他们享有整个帝国最优质的待遇和特权,他们住在华美精致的太阳宫内,他们有成群的仆人和护卫军,想要得到什么,甚至不需要张嘴,便有无数那尔迦人揣摩着去满足他们的愿望……
说他们金尊玉贵,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。
可睡在他腿上,连哭都小心翼翼的珀珥,却连一碗水都要省着喝。
虫母与虫母、王与王之间,怎么会差距这么大呢?
那尔迦新生王的过往,又是谁造成的?
阿斯兰的手掌还落在人造人的脑袋上,但他的情绪却在短暂的波动后,又恢复了如潭水一般的沉寂。
腿上睡着的小家伙一边贪婪地吞吃着精神力滋养自己,一边因为梦境中的回忆而发出不安的呓语。
“……别走。”
“不要走……求你……”
连眼睫都被泪水给洇湿了,带有一种湿漉漉的可怜气。
……有点吵。
习惯了地窟内长久寂静的阿斯兰如是想到。
他手掌微动,从珀珥的脑袋落在对方的额心。
深麦色的手几乎能盖住人造人的整张脸,那是一种近乎桎梏、掌控的姿势,但又意外地不带有任何侵略。
伴随阿斯兰动作的改变,珀珥梦境中的回忆发生了变化——
依旧是暗沉的地下室,狭窄的小窗户,以及跪坐在光影下单薄的少年。
但那只离开的白貂却去而复返,拖着一片面包,从逆光的窗口缝隙钻了进来。
碎光散落,驱散了一室的昏暗。
绒毛细密的白貂身上散发着薄薄的银色,它跳到了珀珥的肩头,尾巴拂过人造人的肩膀、脸颊,将那片面包扔到了珀珥的怀里。
在珀珥想要伸手挽留它的时候,白貂灵活闪开,又从那扇开在高处的窗钻了出去。
神情茫然的小人造人脸上还附着未干的泪珠,他低头看向捏在手里的面包,慢吞吞撕开,一口一口喂到了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