联系到他身患绝症、且怀着极强的求生欲,莱娜可以理解他或许得知了这座雪山灵验的传闻,特意前来山脚下祈愿康复,但是……
他真的,只做了祈愿这一件事吗?
每年来到此地,为自己和亲友祈福的游人多如繁星,甚至连执意上山的登山队也无一人丧生或失踪,怎么偏偏张父就消失在了茫茫雪域中?
“对了,阿姨,”莱娜拉下冲锋衣拉链,从外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,轻轻推到老板娘面前,“照片上的这个叔叔,您有印象吗?”
老板娘眯起眼睛,仔细端详起面前这张皱巴巴的照片。
这是莱娜趁着张铭之前卸下背包,给众人展示病例单的时候,仗着低矮的身高优势偷偷顺走的。
反正她当时使劲儿蹦跶好几下,都根本无法看见张铭手里那张纸上的具体内容,那还不如另辟蹊径,从这位疑似有意隐瞒实情的雇主先生手里拿到更多情报。
在把手悄悄滑进张铭背包里的瞬间,莱娜来不及做挑选,下意识把结果交给命运定夺,于是不假思索地抓起了最先碰到她掌心的东西,迅速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……
直到莱娜避开其余人的视线,拿出纸团看了看,才知道原来自己顺过来的是一张老照片。
一张童年张铭与他父亲的合照。
照片中,小张铭握着高大男人的手,带着明显婴儿肥的圆脸上挤出笑容,有些紧张地看着摄像头。
张父那时应该还没有病入膏肓,身形高大,精神奕奕,五官只能称得上是普通,但周身气质温文尔雅,有种特殊的书卷气。
他面带礼貌性的微笑,一手握着儿子的手,一手拎着公文包,同样面向镜头。
明明是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父子,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很生疏,使这张照片与其说像亲子合照,更像是什么公众人物的纪念合影。
老板娘凑近照片看了看,忽然惊呼一声:“这人……我还真见过几次!是你家长辈吗?”
追问之下,老板娘回忆道:“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,但因为他表现得和其他游客都不一样,所以让我印象比较深刻。”
“那时候,他在我们这边租了一间房,住了大概有好几个月吧,一天天早出晚归,在雪山附近探头探脑,拿着一本厚笔记本写来写去的,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。”
“我们民宿每天都有打扫、清洁服务的,只有他宁愿自己亲自忙活儿,也不肯让别人踏进他的房间半步。”
“时间长了,我们看他行为鬼祟,难免起疑心,甚至有人怀疑他会不会是什么通缉犯,差一点就报警了……不过后来没过几天,他就带着所有行李离开了,再也没有回来过。”
莱娜听着,几乎可以确信张父的失踪必然不是意外,他应该是为了逃离疾病的追杀,做出了一些有预谋的、特别的行动。
比如,在这个世界的医学科技无法治愈他之后,他主动求助于神秘学的帮助……
但神秘世界的知识和力量,可往往是奇迹与代价并存的。
外行人在没有专业引导的情况下,很容易犯下致命的禁忌,或者被蛊惑着走向恐怖的深渊。
莱娜思索片刻,忽地向老板娘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:“阿姨,请问您可以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吗?我想把远处的雪山画下来,带给长辈看!”
老板娘很喜欢这个可爱懂事的小姑娘,自然没有理由拒绝。
把东西递给莱娜时,老板娘看着莱娜眼前始终没有摘下过的防风镜,好奇地问:“在室内,不把眼镜摘下来吗?这种眼镜死紧,戴久了会不会觉得不舒服?”
镜片的遮挡下,莱娜浅银色的眼眸微动。
事实上,防风镜紧紧箍在脸上这么久,她当然也觉得闷热不适,但她不能在当地人面前直接暴露出异于常人的瞳色——据她所知,在这个世界上,应该没有人种是天生银灰眼瞳的。
想要融入人群,她就只能用镜片的反光,稍微遮掩一下了。
于是莱娜随便找一个理由,打消了老板娘带着关心意味的疑问。